江南的天,如孩童的脸,昨日笑了,今日却又哭了。
三个丫鬟,在院外廊下叽叽喳喳,小声议论着什么,她们不敢大声,只是窃窃私语,少爷的听力实在是太好了。
“我觉得沈姑娘,应该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切,你也不看那是对谁,我们家少爷那可是人中之龙凤,马中……”
绿蝶打断了红袖继续再说下去,“袖儿,少爷可不是马。”
“比喻,我就是一比喻嘛,你看少爷一个晚上都没有出来,会不会和沈姑娘……”
白芷道;“那应该不会吧,我看着沈姑娘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不会那么随便的,没准两人彻夜畅谈呢?”
嘴里也带着不确定。
“红袖,你给我过来!”
只听得一声惊雷般的声儿,在三人耳中炸响,不约而同地瞪眼,坏了,少爷现在连这么远都能听到了吗?
她们不知道,她们的少爷已经是一等一的先天高手。
而此时赵宣原本笑嘻嘻的脸,也一片震惊,嘴角不停抽搐,这红袖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白芷和绿蝶幸灾乐祸地看着红袖,只见她低着头,一步一缩地进去,幸好她俩没有说些露骨的话。
“少爷早!少爷万福,少爷您早上想吃点什么,红袖这就去做。”
“老爷和夫人起了吗?等会我想带沈姑娘去见过二老。”
“起了起了,管家刚才已经有过通报。”红袖地不好预感更加强烈!
“行,你让白芷伺候沈姑娘洗漱,你就别闲着了,昨日感觉我那匹追风四肢无力,想是下人们没有照看好。
这几日,你就在马房待着吧!
记住!好好饲养,来日少爷我有大用。”
“啊?”红袖昏了过去。
过了会!
管家接孙连山与沈青过来,五人一行便去了中厅。
路上孙连山总觉得怪怪的,但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而管家又不时地和他攀谈着,扰乱了他的思绪,他又哪能想到,就一夜功夫,他的少主,沈家千金大小姐,已经被赵宣这个渣男,不,少侠给成功偷了塔,已过一垒。
走过玄关,突见一人影摇头晃脑地疾步走来,赵宣忙闪身到子瑜身前,“疯叔,你这又是准备去哪儿溜达呀?”
“咦?”
“我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师叔,你没死?”孙连山大惊。
“你是谁?你快走开,我又是谁?我不认识你,我……”疯叔突然抱住了自己的头,发疯似得,向外跑去。
“师叔,我是连山啊!咳咳!”孙连山来不及阻拦,引得旧伤发作,单手撑着柱子,一阵好咳。
闻声而来的赵员外和刘氏,也神色急变。
赵宣先是简单介绍过众人,就把目光投向了父母。
那天吃完饭,赵宣也去试探过疯叔,可是疯叔还是就对着他傻笑,一筹莫展。
但他从原主记忆中知道,打小疯叔就是对他极好的。
这时,只听一声叹息传来。
“诶!十六年前,绍兴府暨县赵家村外,来了一个浑身染血的汉子,就是你疯叔!”
赵德的目光随着思绪飘向了远方。
“那时,我与夫人成亲不久,我刚从绍兴府城采买回来,到得村口时,忽听路边草丛中,有人低声求救。
我大着胆子走过去瞧个究竟,哪知草丛中突然有人一把拉住了我的腿,那是我见到你疯叔的第一面。”
他转头神色复杂的看着赵宣,“当时,我吓坏了,举起扁担就想打下去,可……
我也未曾下得去手,我细瞧了你疯叔一眼,只见你疯叔虽然浑身是伤,但穿着还算得体,不像是强盗匪人,就起了救人之心。
可我不敢往村子里领啊,我只能悄悄喊过你娘,两人扶着你疯叔,来到了后山我们家的老宅。”
刘氏也是配合着点头。
“你疯叔那时还并未完全失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和,额,还有一瓶金疮药,交于我手中。
并口述我去药铺抓几味草药来给他煎服,金疮药用来外敷,他说余下的银子就赠与我夫妇两了。
我就靠着你疯叔当时赠我的几百两银票,后来生意才越做越大,有了现在的家当。”
刘氏接着道,“你疯叔的后脑,受了重击,尽管身体日渐康复,但脑子却越来越糊涂。
但他对我们两还是极为亲近的,后来你父亲在绍兴府置业了,我们就把你疯叔接在近前照看。”
故事讲完,孙连山深吸一口气,倒头便拜在赵德夫妇身前。
“昨日令郎救得我家小姐与我的性命,今日又听闻贤伉俪十六年前救得我师叔一命,请受孙连山一拜!他日哪怕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赵德和刘氏,赶忙上前去扶,但先天高手的叩拜,凭他们夫妇肯定是扶不起来的,见他心诚,也就随他去了。
孙连山行完礼,就对众人道:“小师叔只比我大五岁,但从小就与我特别亲,在宗门之时,就与我同住一屋,同睡一榻。”
赵德与刘氏两手一紧。
又听得孙连山说道:“小师叔比我早下山几年,待得我下山,去京城寻他之时,他却已经消失了,距今也有十四年了!
我找遍了整个京城,打听过无数人,有的称不知,有的又缄口不言。
天可怜见,让我在有生之年,还可以见到冯师叔!他的死讯,我是一概不信的。
他在下山之时,就已经达到如一境大圆满,只离归藏一线之遥,这些年我日盼夜盼,总算是了却了这番心愿。”
(前文说过,道家称破凡为如一,称化神为归藏境,后面不做赘述。)
赵宣若有所思,孙连山无意中透露出的信息表明,他和疯叔皆是出自于道门。
道门高手的五感,果然敏锐,他那日只是一进门,疯叔的本能反应就是汗毛炸立。
孙连山又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能在这久待了,我要立刻回师门向掌门禀明此事!”
赵员外和沈子瑜同时急了起来,赵宣向子瑜眨了眨眼,以示稍安。
但听得赵德对孙连山说道,“孙大侠,我们赵家是普通百姓人家,不想牵扯上武林的纷争,望此事孙大侠代为隐瞒!”
孙连山冷汗直流,你们这还算是普通人家吗?不过既然赵德要求,他也只能应下。
只是此次出来,是来寻访神医的,若是贸然返回,却也会耽误大事。
如果错过了张神医,那他孙连山可是百死难赎其罪了。
赵宣看得清楚,就上前一抱拳。
“孙道长,您是担心沈小姐的病情吧?您放心去就是了,这里有沈青大哥与我相照应着呢。
家父生意广泛,也能更快打听消息不是?
而且疯叔现在的状态,也适合继续留在这里,我们可是自家人!”
自家人?好像也没毛病!
殊不知,赵宣口中的自家人,也指沈大小姐在内。
孙连山随即又想到,好聪明的年轻人,刚才一漏嘴,他便猜得我是方外之人了。
孙连山深深地看了眼赵宣,“也好,既然此处有公子照拂,连山也是放心的很!”
说罢,就朝沈子瑜走去,“小姐,我不在的日子您照顾好自己,孙叔一定快去快回,到时来接小姐!”
子瑜点头应是,心下又是不舍又是开心,不用和情郎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