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清凉的月光一路洒进客栈的院落,衬得步霁手中的珍珠发钗特别明亮,紫色的流苏细细地点缀着洁白的珍珠,光泽皎洁。
“林姑娘还没睡?”
静亭叩着椅上的机关慢慢转到步霁面前,深夜独自蹲在树下看着发钗的女子看上去有着别样的吸引。
步霁自树下站了起来,像被撞破一般不自觉地将发钗藏到身后。
“我这就去睡了。”
静亭看着步霁转身而走,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笑了笑说道。
“你现在是后悔了吗?”
步霁的步子猛地顿住,捏着簪子的手微微一紧,她扭过头去看向静亭。
“这里的东西我能带走吗?”
静亭忽而眼睛一亮,他惊讶于眼前女子的镇静,眼看就要离开了,她却还有心思问他是否能带东西,而不是问他是否有法子留下来。
她若是心诚,倒也不是不行。
办法总比困难多。
“可以,但只能带一件。”
步霁欣然接受,点了点头。
除了珍珠簪子,也没有别的东西,她想要带走了。
她回到客房,看到李稷背对着她站着,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
“这段时间苦了你了,是朕不好。”
他看向步霁,沉声说。
步霁走上前,轻轻摇头,安慰他说道。
“这有什么的,我们是夫妻,无论皇上是不是皇上,就算是乡野村夫,我们也该互相照应。”
李稷心中一片感动,手轻轻的放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就在这时,腹中的胎儿忽然狠狠踢了一下,那一脚,恰好踢到了他手上。
他惊讶的缩回手,脸上的神情有些紧张,还有些兴奋,这不是他第一次感受胎动,但是,每一次,都带给他不同的感动。
“女儿在踢我!”
说罢,他抬起眼眸,看到步霁笑得那样甜蜜,深凝着他,道。
“你好夸张!”
她脸色白晳中泛着红晕,让她看上去,显得更加娇美可人,因为刚才的亲吻,小嘴也是娇艳欲滴,李稷心神一片荡漾,缓缓倾身向前,继续刚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
但是,还没有碰到她的唇,忽然,步霁眉心紧皱,清澈的眸子痛苦的眯了起来,大声的叫了起来。
“好痛,我肚子好痛……”
李稷目光猛地一震,慌乱无措抱住她,叫道。
“阿娇,你不是要生了吧?”
步霁小脸痛得纠结成一团,断断续续的说道。
“快、快叫产婆过来,我、我要……”
一波阵痛来袭,接下来的话,她都痛得没力气说了!
李稷疯了似的冲了出去,见到人就揪住对方的领子,拼命地嘶喊起来。
“阿娇要生了,阿娇要生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那样模样,简直就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吓得所有人都退避三尺。
没多久,笃竹和静亭也闻寻赶来,他们跟李稷一起在屋外候着。
看着几个产婆一同进了房间,李稷的心,像是吊在悬崖边,像是快要爆炸一样,焦虑不已,只觉得双腿酸软,所有的力气,都好似被抽干了。
他多想进去陪在她身旁,可每次都被她赶了出来,他紧攥着手,在门前来回不停的踱步,都快要把台阶给踩碎了,阿娇在里面受罪,他在外面怎么呆得住?
要是他能代替她痛该有多好,他曾誓,不让她再受一点苦,可是,他却没做到!手死死的抓着门栏上的柱子,只听到一声噶蹦脆响,那木柱被捏碎了一边。
就在这时,房内传来产婆紧张的声音。
“夫人,吸气……用力……吸气……再用力……”
突然,房内传出一阵凄厉的哀嚎声,“啊……好痛……”
李稷听到这一喊,再也忍耐不住,凶猛如虎的踢开门,冲进了房内。
里面好几个产婆,看到李稷又闯了进来,都跑过来拦他。
“公子,您不能进去啊,要是沾染了血气,会不吉利的!”
李稷吓得脸色青,毫不留情的推开她们,怒斥道。
“都给朕滚开!”
她们都是村子里的产婆,哪儿见过如此凶残冷酷的的表情,那寒冽阴鸷的语气,吓得她们噤若寒蝉,只能瘫在地上瑟瑟抖。
李稷疯了似的冲到床榻前,望着正疼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心都快要碎了!
只见她泪水汗水在脸上到处窜流,头凌乱不堪,浑身湿漉漉的……
为了克制出痛苦的惨叫,她死命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上都已经是血污一片,苍白的小脸,因痛苦变得扭曲,全身都在极剧的颤抖……
痛不欲生的模样,仿佛,正在经历世上最残暴的酷刑。
他惊恐的看着眼前一幕,如同坠入冰窖,全身瞬间冰凉,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身体僵直得像尊雕塑,张了张嘴,却不出任何声音,心口有种被人刨开的撕裂感。
步霁为了不让他担忧,竟然将痛苦默默承受,想到这,他把手伸了过去,当到她的嘴边,颤声道。
“你咬朕吧,你有多痛,就让朕有多痛……”
步霁听到他的话,艰难的睁开眼,看到他的那一瞬,大吃了一惊!
那个意气风的男子,此时,脸上布满了冷汗,双眸涨得通红,那脸色甚至比她的还要白,握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手心里满是冷汗。
步霁破碎的声音,不成语调,艰难的说道。
“不、要、担心,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把他们,平安的生下来的,相信我……”
至于她自己的性命,她无法保证。
她只能拼尽全力生下这两个孩子,就像方闻声生下“步霁”,王答应生下兴王一样。
李稷眉心蹙起,脸色惨白如残雪,眸中布满了担忧与焦急,愧疚的叫道。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好不好!”
就在这时,又涌来一阵新的阵痛,步霁痛哭了起来,李稷见状,不禁暴喝一声,道。
“你就不能轻点?!”
吓的产婆狼狈的一摔,撞上了床栏,静亭看到这一幕,既好笑又好气,出声道。
“李公子,赶紧出去吧,这简直是在捣乱!”
李稷阴沉着脸,怒吼一声。
“不是你娘子你当然不关心了。”
他瞪了产婆一眼,吓得她缩在步霁脚边不敢动弹。
步霁痛苦的呻吟着,泪水一波一波的涌出来。
“啊……好痛……好痛啊……”
不知何时起,她的手,抓住了李稷的手臂,只要一痛,手就不自觉的用力,没过多久,手臂就被她掐得道道血痕!
李稷满心都是步霁的事,手上的疼痛,已经撼不不了他分毫,他一脸惶恐焦急的看着步霁,那模样,显得既无助又可怜。
“我……我……我该怎么办?”
产婆顾不上别的,上来推开他,低声道。
“公子,你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了!”
说完,一转头,催促一旁的人道。
“快,快,看看怎么样了!”
慌乱中,李稷竟被她推得一踉跄,愣愣地看着在床上哭泣的步霁,不知如何是好。
李稷出去之后,本来在屋外等着的笃竹和静亭不见了。
他不屑的想着。
肯定是等得不耐烦,找地方休息去了。
还说什么故人,分明是没心肝的江湖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