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力罕一只脚才刚迈入偏厅的门槛,便听得里边传来一道清淡冷声。
“皇后来了,快,到朕身边来坐。”
乌力罕心底不由得冷笑,男人就是这样。
心底自知亏欠女人许多,不想被质问,甚至心里还想着日后对女人的利用。
便在见面之时先行献上殷情,热络一下两人之间的感情,不让自己处于被动之中。
好在,自当上皇后的那一天起,乌力罕就做好了忍的准备。
王的女人嘛,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比不得寻常的妇道人家,夫君慢怠了自己,自己便可以关起门尽情向夫君的撒泼,至少顾及的不必太多。
可做皇家的儿媳妇就大不一样了。
她的夫君不是寻常男人,她的身后更有千百双眼睛盯着。
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盯着她的言行举止,甚至盯着她向皇帝说的每一句话……
她没有那么的自由。
就算皇帝几日不到她的宫里走动,她也只能只字不提,尽量用温情将他缱绻。
“臣妾给皇上请安。”她轻移莲步上前请安。
“皇后快快请起,你与朕之间不必多礼。”耶律岱钦起身,亲去将人扶起。
“谢皇上。”乌力罕笑吟吟起身,落了座,脸上没挂一丝不悦。
“臣妾不耽搁您上朝吧?”
耶律岱钦将宫人拿来的碗筷接过,亲自摆到乌力罕的跟前,“不耽搁,皇后来了,朕倒可以多吃上一会儿了。”
乌力罕心知这几句不过是一些场面上的话,可女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心总是软的像一摊稀泥。
因此,即便明知是假话,她还是忍不住绽出了几丝笑意。
“皇上,臣妾命小厨房给您熬了羊羹,您赶紧趁热喝吧。”
“好,端上来。”耶律岱钦抬手一挥,话落,一碗羊羹已经盛到了他的面前。
他早已吃的七分饱,也不爱食羊羹,没甚胃口,可还是做出一番津津有味之态。
没旁的原因,只因皇后的父亲葛台如今正成为他的得力干将。
对于皇后,他能少得罪便少得罪。
“皇上,太后娘娘……可有消息了?”乌力罕将一勺汤送入口中,装作不经意道。
与皇帝谈话,不管任何事,能迂回的话,她就绝不直接问出。
如此一来,问出的话方便见机收回,也不至于让谈话因对方的不悦而变得僵硬。
这是她自幼就学会的。
拐弯抹角,是她底色。
“皇后怎么想起问这个?”可耶律岱钦是何其敏锐之人,昨儿夜里阿苏占刚提及了太后一事,今儿一向不过问太后的皇后就一大早来过问太后。
显然,这很是不寻常。
乌力罕也察觉到了耶律岱钦的敏锐和不悦,很自然的把话收了一收,“哦,没什么,臣妾昨儿做了个梦,梦见太后娘娘身子不大好了,所以今儿见了皇上就随口一问。”
闻言,耶律岱钦面色一下子晦暗了下来。
他搁下勺子,欲转头问乌力罕什么,却像是忍住了一般,微微一顿又拿起勺子继续喝汤。
沉声道:“嗯,太后娘娘的身子……一向不大好。”
来了机会,乌力罕赶紧话锋一转,“那……太后娘娘她可有消息了吗?天儿越来越冷了,她一个人在外头,只怕是缺衣少药的……”
乌力罕转头,直勾勾盯视着身边人的侧脸。
可是身边人却无甚神情变化,只是喝汤。
“朕记得,皇后你以前对太后好像……没这么挂念吧,现在这是怎么了?”乌力罕的担忧很适合理,耶律岱钦一时间竟想不出该如何套她的话,可他很清楚,乌力罕昨儿夜里绝没有梦见景华簪。
或许旁的事她确实可以做到一位皇后该做到的大度和气,可在景华簪那里,这一点她很是吝啬。
“臣妾……作为您的皇后,想恪守先帝遗愿,太后娘娘是先帝生前亲立的皇后,可如今太后娘娘却流落在外,臣妾一想起来心里就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又得知皇上您已经派了禁卫军出宫寻人,便想知道太后娘娘的下落究竟如何了……”
耶律岱钦冷笑一声,抬头看向乌力罕,“真是想不到,你竟说出了和慧妃父亲阿苏占一样的话。”
这不禁让乌力罕感到很是吃惊,“是吗?”
“朕准备过几天就亲自南下去寻太后娘娘,你说的对,天越来越冷了,朕不能再这么让太后娘娘流落在外,否则,先帝在天之灵不会安息的。”
总算是把话给套出来了!乌力罕心里又恨又急!他还果真要去!真不要脸!
可纵然心里已经骂成了一片,她的脸上仍旧笑意盈盈。
“您当真要去?”
“可是现在,西边和东南两处的赈灾还没完全到位,东丽那边战事也很是吃紧,您这么走了,谁来监国?”
她语气不紧不慢,将一番话说的相当漂亮,每一句都说在了点上。
每一句,都让耶律岱钦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女人。
他早已看出她不愿让自己接回景华簪,可她就是不直说。
只是耐心等待一步步套出了他的话,又以国事的名义前来阻止他南下寻人。
不得不说,是一副好脑子。
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皇后……”耶律岱钦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转脸看向身侧的人,眸光冷凝,“是在同朕议论政事吗?”
“臣妾不敢!”眼看着面前的人神色不对,乌力罕当即收敛了一些,起身跪地低头,“臣妾只是提醒皇上,眼下需要您处理的朝务太多,太重!您若就这么撇下,后果只怕不堪设想,灾情若是处理不当,灾民们没饭吃,只怕周边的州县就要遭殃了,也更容易爆发动乱……”
“皇后,你没考取功名真是可惜了。”耶律岱钦打断了乌力罕的话,冷眼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