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今日便是最后的期限。
天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压抑,云层低垂,偶尔掠过的风都带着几分不舍与决绝。
砚安今日表现得十分正常,与前几日崩溃啜泣的样子大相径庭。
仿佛睡了一觉,砚安就忘了岑漪要出征的事实。
“妻主,阿安给你按摩吧?”
“妻主,这是教习今日教我画的竹子。”
“妻主,这是我特意叫人去买的红枣桂花糕。”
“妻主…”
“…”
——好吧。
岑漪撑着脸,也不瞧砚安手中的东西,而是专心致志的看着砚安。
——阿安还是十分不安。
砚安也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局促,动作僵硬了半晌。
他低垂着眼帘,长睫轻颤,仿佛不敢直视岑漪的眼睛。
手中的红枣桂花糕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却忘了递出,只是无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糕点边缘,细腻的糕点屑悄然洒落,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妻主可是觉得我话多了…?”
砚安放下糕点,感觉此刻格外的煎熬。
“妻主出征,阿安真的心中不安…”
说完,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糕点,又似是对自己无力改变现状的一种妥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每一秒都显得异常漫长。
“教习告诫我,妻主是为了南华国,不得使小性子。我知道教习说的是对的,可阿安心只有窄窄的地方,左左右右都是惦念妻主…”
他就像是被突然暴露在冬日寒风中的细枝,颤抖而脆弱。
———阿安,殿下对你寄予厚望,最近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殿下为的是南华国,你万不可让殿下分心。
砚安想起教习的话,情不自禁捏着衣袖,手指用力地发白,声音细微的如同蚊蝇。
砚安感觉自己的心就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妻主站在里面,就没有其他东西的位置。
妻主请了教习,试图扩大他心上的小小院子,可院子仅仅变大了一点点。
砚安不知道这样自私的想法是不是不正常,可他只是想自己的妻主平安。
这些日子,砚安知道自己的话一直围绕着出征,危险,担心。再怎么,妻主也定是听烦了。
“阿安,我知道你的担心,我虽然出征,但我会给阿安写信,这样不就知道我日日在军营做了什么吗。”
岑漪手压上砚安的手,让自己的体温传给砚安,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安慰砚安。
砚安只感觉岑漪温暖的手覆盖上他的,那样温暖的温度,仿佛侍从岑漪心底里涌出来了,霎时暖了砚安每一个冰凉的角落。
蜡烛吹熄,床幔垂下。
衣衫尽数挂在床外的衣架上。
砚安就像是把这次的温存当作最后一次,说什么都不要岑漪引导,反而是大着胆子自己来。
可砚安房术不精湛,跟了岑漪后,又都是岑漪主导。
如此,紧张生疏的情绪交织,汗水悄悄浸湿了他的额角,与眼眶中即将决堤的泪水交织在一起,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现实与情感的界限。
砚安抖的不成样子,眼泪也借着这股劲儿流出来。
“唔……妻主,帮、帮帮我……”
他求。
岑漪并不想让出征前的这一次变成什么不好的回忆,也能感受到此刻砚安那浓重的不安,便立刻扶住砚安的腰,将他整个人抖拽进怀里。
“妻主、一定要给阿安写信……”
砚安眼泪汪汪的强调,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一个再讨要奖赏的小孩子。
与文宣国的一战,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
尤其这一战又是在一场计谋中打响。
砚安熟睡时,已经是半夜。
但岑漪没睡,手指正摸索着砚安绣给他的荷包。
“咚咚咚。”窗外被人敲响。
岑漪耳朵灵敏,迅速地捕捉到这细微的声音。
缓缓地下榻出门。
林盼竹被岑漪半夜邀请来,满脸困意。
“这是干什么。把我从被子里拽出来,你也真做得出来。”
林盼竹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双目微眯,也不看进来的岑漪。
“今晚叫你来,我是有要事相求。”
要事相求?
听到这四个字,林盼竹一下精神了,正襟危坐。
“你说说看,没准儿本小姐就答应了。”
正经不过两秒,便又是一副臭屁的模样。
岑漪抬手,叶曲便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拿出,又拿出一盒珍贵的珠宝。
林盼竹看的直瞪眼,对岑漪的大方感到不习惯。
“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多宝物都给我?难不成,你是要我去谋反?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林盼竹一股脑的摇头,双眼却死死的黏在那盒子珠宝上。
“盼竹,我一直将你视作知己好友,所以这事我也只能求你。”岑漪神色严肃,又命令仆侍抬上来银两黄金。
“你也知道,我此去攻打文宣,前程十分凶险,若我出了事情,或者王府出了事情。”
岑漪起身,对着林盼竹深深一拜。
“还请帮我护住砚安。”
若问岑漪出征前总在想什么,便是在想砚安。
她离开砚安会不会频繁流泪?
她离开,府内的人会不会刁难于他?
她离开,若出了事,砚安何去何从。
“阿安在府中没有名分,若真的出了事,砚安大概率也不会受到牵连,我只想,若真的有那一天,盼竹还请将砚安当作表弟,只保住砚安,就可。”
前路凶险,王府中人各有各的后路,可砚安没有,她左思右想,在岑母提出抬举砚安时,就没有答应。
怕的就是有一天,她权利尽失,护不住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