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喜的一声“陛下,晚膳时辰快到了,您看?”见陛下如此开心,随喜不敢随意打扰,可这午膳都没吃,晚膳再不吃,那可是了不得都大事,也不得不开口。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陛下怎能不用膳呢,作为陛下身边最贴心的人,随喜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安排妥当,看着陛下吃,最好再吃的威武雄壮些,嘿嘿……
看着随喜那谄媚的眉眼,尧帝瞥了他一眼,说道:“是孤忘了时辰,罢了,你送郑卿回永福宫吧,孤再坐会。”
郑惜年看着眼前的帝王,忙起身行礼,笑着说道:“妾识得回去的路,不必劳烦喜总管,喜总管是陛下身边最贴心得用的人,还是伺候陛下吧,妾告退了。”
尧帝嗯了一声,说道:“也好,早些回去吧,免得误了用膳时辰,小心肠胃不适,去吧。”
郑惜年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这座精致绚丽的群芳园。
刚才不觉得,听到用膳二字,才惊觉他本想摘了花,再回去用午膳的,没想到与陛下说起话来,不仅午膳没用,都快到晚膳了啊,这么一想还真是饿了,夏日里天长,此时倒是天还亮着。不过也朦朦胧胧的染上些许夜色。
她是巳时过半出来的,如今估摸这天色,已经快到酉时了,还真是够晚的了,怕是姐姐等急了吧。今日天色渐晚,花儿已经不适合摘了,还是明日早些来吧。
这还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竟能忘记饥饿,忘记身处何地,便这般聊了大半日,还真是新奇的体验。
踏着朦胧夜色,郑惜年带着风信快速赶回永福宫,果然,远远便见到宫门口的灯笼氤氲着柔光,散发着它的力量。
永福宫里灯火通明,郑惜年快速走进主殿,果然见崔婉瑜正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盏羹汤慢慢喝着,听见响动,抬起头来,看着郑惜年俏脸微红 ,额头上沁出一丝薄汗,胸口剧烈起伏,微微喘着气。
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连午膳都没回来用,可是饿坏了吧,可是哪里的风景迷了你的眼?这么久才回来?”
郑惜年有些不好意思,捂着肚子撒娇着说道:“姐姐,我饿了。”
“好了,快去净手吧,小厨房里的菜一直是温着的。都是你爱吃的,快去吧。”崔婉瑜摇摇头,倒还是个孩子一样,出去玩了大半日,看着倒是精神了许多,整日陪着她窝在宫里,倒是憋坏了她。
看来要让她多出去走走,而且有些是事情不宜让她知道,万一出了差错,她有皇嗣傍身,总能有机会再起。
而郑惜年不同,别别扭扭的性子,又不往陛下跟前凑,若是她出了事,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也只能让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宫里的人都是人精,是真是假一眼就能看的出,但愿这个傻妹妹能早些开窍。
郑惜年净了手,因为崔婉瑜禁不得饿,早早就用膳了,只有她自己吃,四菜一汤,吃了大半,又足足吃了两碗的米饭,想来是饿的很了。
吃饱喝足,郑惜年舒服的揉了揉肚子,发出一声喟叹:“真是饿坏了,竟然吃了这么多。”
崔婉瑜一直坐在旁边看着,看着她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笑着说道:“好了,吃饱了就去消消食,然后就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想必今日累了吧。”
郑惜年有些不好意思,抱着崔婉瑜的胳膊说道:“姐姐真好,今日忘记给你摘花了,明日给你摘一朵最好的好不好。”
崔婉瑜点了点她的额头,带着一丝宠溺的说道:“你啊,快去吧,我今日乏了,想早些睡,去吧。”
难得见她这样轻快的样子,还是不要老是陪她了,更何况,崔婉瑜也有些事需要和素馨商量,倒是一举两得,互不打扰。
郑惜年在永福宫里慢慢的溜达,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风信,群芳园是?”
风信有些忐忑的开口:“奴婢也只是听说是已故太后生前最喜欢去的地方,奴婢不知陛下今天也会去,没有事先告诉主子,是奴婢有错。”
说着就跪了下去,郑惜年暗想:果然如此,陛下许是触景伤情了吧,而她又恰巧来到,陛下一时心有所感,才会与她说了那么多。
“起来吧,不怪你。”郑惜年并未怪罪风信,又问道:“风信,你觉得陛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风信刚刚直起的身子又跪了下去,小声说道:“主子,奴婢不敢妄议陛下。”
郑惜年有些无奈,扶起风信,说道:“就咱们两个,又没有旁人,你放心说便是,难不成我还能到处去宣扬吗?”
风信这才放下心,仔细想了想,说道:“奴婢原先在别处当差时,偶然看见一次,有个小内监冲撞了陛下,陛下并没有责罚,而是问了缘故,还赏赐了银子,给那个小内监家人治病呢。”
“依奴婢看,陛下是个仁善之人,还有听说陛下不喜铺张浪费,用膳时最多五六个菜,也不允许宣室殿的奴才过于奢靡。”
郑惜年之所以问风信,而非良辰,而是她知道,良辰了解她的性子,自然会顺着她的心意说话。风信则不同,她是旁观者,能够看的更清楚些。
她与陛下聊了许久,尧帝的二十年人生,其实乏善可陈 ,被困别院,无人教导,不能出门,也没人陪着说话。若非皇后去照顾,大多时候只能是虚度光阴,浑浑噩噩一生。
她听出了帝王话语对母亲的思念,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对姚家的感激,对皇后的敬重,以及一个人处在权利之巅的孤寂……
而对比帝王,她的十五年人生便美满的多,父母和睦,兄长疼爱,简直是掉在了蜜罐里。
这便是命运弄人,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人生里也满是遗憾。而她虽是闺阁女子,却得到了家人全部的爱。
或许她不应该从别人口中了解陛下,想起崔婉瑜说的那些,总觉得有些违和。
一个这般看重感情,内心孤寂的人,应该会更爱自己的孩子吧。即便是帝王心术,孤寂的另一面是狠辣无情,但她觉得孩子应该就是帝王的底线。
帝王也有帝王的无奈,她应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而非先入为主,从别人口中去了解一个人 ,哪怕那个人是陛下,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他也会有自己的无奈。
“主子。”风信看着自家主子一动不动,小声唤道。
“嗯,怎么了?”郑惜年问道。
“主子,天色晚了,咱们回去吧。”
抬头看了看,夜色漆黑如墨,没想到待了这么久了,确实该回去休息了。
郑惜年其实并未有男女之情的意思,只觉得陛下其实也渴望自由的,与她一样,都不喜欢这四四方方的宫廷。说了一下午的话,颇有些志趣相投的意思。
不由得升起了探究之心,就像多年的老友重逢一般,抛去世俗枷锁,只是闲话家常。可她不知道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开始好奇,便是动心的开始。
郑惜年躺在床榻上,嘴里喃喃道“也许陛下其实是一个内心柔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