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月亮领旗袍的夫人轻捏了下自己的耳环,听着满意,鼻边闻着也有些淡淡的椰子奶香气,就唤了下人取钱。
还随手拿了一包素酥饼给她,“这次用好了,再同你订,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白舒童收下了钱,放进自己的袋子里,“夫人,这次买这么多,其实可以用好些年头,如果你有其他想做的香味,我也可以做。”
“这四十瓶倒不是我自己要用的,是要给上海滩的太太们的,我随着丈夫从四川移居到这,第一次受邀参加佛会,总得隆重些。更何况还是白家太太和小姐。”
“白家?”
“是啊,白义昌家。”
白舒童的笑容停滞了,有一刻的心跳都差点停了,却也不像上回那样,没再仔细问黄包车夫,而是抓紧了机会,问,“他们也在佛会上吗?”
“是啊,应该大半的上海人都得知道吧。今儿个他们捐的房舍落成佛寺,正式迎佛,还去请了慈云寺的僧人供养。我这些东西都是允诺要带去给与会的太太们的,这热闹完了,还连带着有白家的乔迁喜。”
夫人说着说着,自己也兴奋了起来,又意识到自己话多了,身后的人活儿还没赶完呢,就停了话,摆了手,就要转身走。
白舒童听着,呼吸乱着,有点喜,找了那么久,终于有了眉目,她喊住了面前的夫人,说,“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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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正晒,连日都不出的阴天散去,都不知道哪里听来消息的一群烂衫破衣的乞丐挤在了门口,每见着进出的富贵太太,就蜂拥地聚上前讨要红包。
一双双沾着污泥的手落到了面前,白曼露往后躲了下,还未等那乞丐先伸手到面前,就先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一包酥饼落在地,那些人却依旧也捡起来,朝她躬身说了谢。她勉强微笑着,热气朝天,将人的身上气味烘得很烈,鼻边不适,却还是勉强地笑着。
今日不仅有名流,更有杂志画刊的记者也在现场,拿着相机正在拍着他们的善举。
是一刻也不能松懈。
“还有多少要派出去的?”
“就面前这些了。”
小芳在旁侧也在帮着一起给人递酥饼,白曼露听了这话,见也没多少了,为了早些能进佛寺的内堂去歇息就两三包一起派。
内堂,一众人正在吃着茶歇。白曼露进了门,见着李景和身旁有空位却不坐,叫着一个表亲起了身,宁愿坐热凳也不坐冷凳。
李景和放下了八宝茶,看了她一眼。
白斯言这些日子,查了账目后,的确如她说的,起了疑,借着广东的洋行要入洋米来卖的由头,要派遣他回广东去。
从上海回广东,从白老爷的身边调离,接着呢?
是不是就要将他从白家挤出去。
眼波流转间,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白曼露看了他一眼,他淡淡地扯了唇边笑意,然后手上接过了那新来女使递过来的一块酥饼。
就这么一个银圆大小的酥饼,两个人掰开了分着吃。
原本还带着打探的眸子立刻就冷了下来,目光放在了那女使身上。
所有的白家仆人都是统一的白衫黑阔裤,可这个女使每每都特殊,往自己的发辫上整花样,又是戴茉莉,又是绑彩色发带的。
这会儿,身上还穿了件蓝碎花的坎肩儿,在一众女仆里就显得更显眼了。
讨了李景和的一口吃的,更是低头羞涩地在旁边吃,吃完了还扯了李景和的袖子,再讨要。
“有没有规矩了!”
白曼露见了几回,终于是忍不住放下了白瓷茶杯,呵斥了那个新来的女使,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旁边的小芳以为在说着自己,站了一早上,她饿,嘴里正吃着一块酥饼,平时点心如果有多,她也是可以吃的,更何况是酥饼这种小东西,白曼露平时看都不看一眼。
是太饿了?
怎么就和她计较起来了。
小芳嘴里的一口都不知道吞不吞下去好,鼓在腮帮子里不上不下,接着就被噎了,打起了嗝来,狂拍着胸脯,又没有她的吩咐不敢喝水。
白曼露正愁着火没处发,见着小芳这样,就指桑骂槐地说,“让你贪吃。家里是少你一块饼了吗,吃得那么急,是赶着去投胎吗?”
小芳一下子哭了出来,又难受得要命,顿时蹲在了地上。
外边闹出了动静。
内屋里的白太太派人出来看,“怎么了这是,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心得向外的,怎么就骂起了小芳了。”
出来的是吴妈,赶紧拉起了地上的小芳,从旁人的嘴里听了几句,知道了来龙去脉,倒了一杯茶水给小芳,让她出门去。
她则对白曼露说,“小姐,要骂人,回去再骂。今天不合适。”
白曼露转了身子,撇头说,“知道了。”
吴妈妈扫了一圈,见屋里也都是年纪比白曼露小的表亲,她肯定也是无聊了,受不了这一桩桩的安排,于是对着李景和客客气气地说,“这会儿也到了吃斋饭的时候,不知道李先生,可不可以带着我们家小姐去?”
李景和微依靠在圈椅里,静静地看着这些动静,摩挲着自己的指腹,轻站了起来。
看了一眼那难伺候的小姐,温笑着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