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君抱着小儿子,正在逗弄着,小婴儿咿咿呀呀的,也才出生不久,原本还一声都不能哼,只会哭啼,现在却也能坐着,跟着拨浪鼓摇晃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陈美莹看了一眼小孙子,又看了一眼回了顾公馆吃饭的两个人。
白舒童和顾承璟分别喝着一碗银耳羹,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顾和彬,进门那么久了,一句话没说,也互相没有互动。
平时还能见老三逗弄白舒童,非得让她把整个心都往他那里放,这会儿却安静,只看了眼要抓拨浪鼓的小侄子。
兴致看着讪讪。
难道吵架了?
她微擦了嘴边的羹水痕迹,缓和着气氛,“老三,你看着明伦的孩子,是羡慕上了?年底你和童童的事办了,明年应该也能有一个了吧。你们两个人都长得那么好看,这孩子肯定也很水灵。”
关于孩子的话题有点敏感。
顾承璟停了手上动作,没往日的玩笑,扫了一眼低头喝甜水的人,“孩子的确会水灵,她长得好,孩子三四分像她,也好看了。”
白舒童抬了头,心里一紧。
嘴边咽下了甜,可却觉得苦。
陈美莹看着白舒童,打量着她的神情,心里暗暗想着,的确是吵架了,正要说老三几句。又见顾承璟不正经地转而笑说,“还是八九分像她最好,我别占多。”
陈美莹啧了他,“听听,这说什么话,这事能控制的,就我生的三个儿子,哪个能一样啊。要我说,像谁都好,自家的孩子都疼。”
大嫂宋宜君也在旁逗着小孩子,说道,“是啊,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十月怀胎不容易,就算他长得不像,不好看了,我也很疼的。谁舍得这心肝肉啊。”
顾和彬赶紧也问妈妈,“那我也是妈妈的心肝肉吗?”
童言童语,可却认真,宋宜君连忙点头说是。
“你是大心肝肉,弟弟是小心肝肉。”
顾和彬笑着,“嘿嘿。”更是晃着小脑袋,看了一眼小叔,又看了眼小婶婶。
“小叔,小婶婶什么时候也能有个小心肝肉,可以陪我玩。”
顾承璟淡笑,将小不点的头转向还满着的碗里,说“碗里吃干净了吗?”
他捏顾和彬的脸,将他捏成了一个金玉小嘴,“再说,弟弟是你玩具吗?”
顾和彬嘟着嘴,说,“怎么不是。”
说着,他就跳下了椅子。
白舒童要启唇说什么,对上了顾承璟的眼,都是尴尬,又偃旗息鼓,静了。
宋宜君还没吃饭,顾和彬下了椅子去将弟弟抱了过来,他抱着稳,可也吃力。
白舒童连忙帮他接了一手,座椅位置不大,于是小孩子就被她直接揽坐在怀里。
以前邱宁果园丰收季节会招短工,有时会有一些妇女带着孩子来,白舒童都会帮着带一带,抱这种小婴儿其实也很熟手。
见小朋友认人要哭,她随即就唔唔唔地哼小曲子,脚上轻垫了垫,温柔逗着,又赶紧让顾和彬去拿拨浪鼓来。
顾和彬又跑了一趟。
小孩子一下也就不哭了,还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口水落到口水巾上,湿湿嗒嗒的。
顾承璟看着,见她手被小孩子抓着,还沾了水盈,她却也不介意,低头笑了笑,目光里温。
他目光略过了中间的顾和彬,轻问,“把他接过来吧。”
“嗯?”
冷战以来,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白舒童有点没明白他说的是谁。
抬了眸,眼里疑惑。
顾承璟扫了一眼陈美莹旁边的父亲顾荣宗,他也正在看着小孙子。
有些话也不好在饭桌上公开说,顾承璟就问了母亲陈美莹,“妈,你待会儿有空吗?有件事,要同你说一声。”
陈美莹还在寻思着怎么帮他们破局,见他主动出声同人说话了,放了点心,打趣说,“真难得,老三你什么时候做事会跟我商量了,不都是先斩后奏。是要说和童童订婚的事情,是吧,都安排着呢,印喜帖的铺子正好也送来了几份样板,我挑了些,你们也再挑挑看。”
顾承璟吃得也差不多了,放下了餐巾,站了起来,“帖子,童童她做主就好。是另外的事,我抽支烟,稍后去书房。”
拿过了烟盒,他转身而出。
陈美莹看着老三,哦哦地应了两声,被这煞有其事弄得心里打鼓。
她转而问白舒童,“是什么事?”
白舒童摇摇头,看着旁边的空位,又看着正在逗弄的小孩,心里有点猜测,于是她把小孩放给了身后的下人,转身寻顾承璟而去。
“你要同伯母说什么?”
靠在花园的走廊下,他衔了支烟,双手笼了火,点燃后,手撑在栏杆边,淡说,“接他过来吧,放在别人的身边,你也不放心。自家的孩子自家才能疼,这句话也不是没道理。”
“你要把那个孩子接过来?”白舒童确认着,不敢置信。
“白斯言是以这个作为威胁,让你来南京找我是吗?”
白烟徐徐,半遮了侧着的眉目。
他戒着烟,一天也只抽这么一支,温焦在舌侧,话也慢慢说。
“如果白斯言扣着不放,我想想办法,你也不用太忧心。只是这个月还不行,我有护送任务,你再等等,等我回来了,就办。父母亲这里,我来解决,多子多孙,他们总会愿意的,父亲是老顽固难办些。”
“接过来,先说是故友托付的孩子,慢慢养着,慢慢说……”
一字一句都让白舒童震惊。
他什么时候做好的这些打算?
甚至连哪个故友,他都安排好了。
顾承璟还在说着今后的安排,白舒童与他僵了许久,他也许久没回大方巷了。大方巷的宅子冷冷清清的,只剩她一个在走动。她也试过亲笔写信,说着要不干脆就结婚,可信件都被撕了,后来更是看都不看。
小方更是都不敢替她送信,说会被顾承璟骂。
白舒童原以为两人自此都不会再说话,就此他们的感情也要淡了。白曼露今日也坐上了轮渡,要从上海过来了。
她要离开了。
结果彼此冷静了那么久,他做的决定又是无限地接纳她的一切。
顾承璟还在说着,忽然停。
背后嵌进了个怀抱,手环在了他的腰际,小脸也贴着,没有缝隙,轻哑了声音,喊了他,“军官长,顾承璟......”
“怎么了?”
白舒童靠在他背后,几欲要哭,“为什么要做到这样啊,哪里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啊,你还不如骂我一顿,以后再也别理我,为什么要事事顺着。”
她抓得紧,不想放,“以后可怎么还。她可能是个没良心的,根本受不起这些东西,怎么办啊。”
顾承璟拿下了嘴边的烟,拍拍她的手,垂眸,语气里温宠如昔,说,“谁要你还了。”
他微微沉肩,转身,又知道她不爱闻烟味,就抬高了烟,将人带进了怀里,说,“再说,谁说我没要求,我有同你要的东西。”
白舒童微抬头,“什么?”
许久没有划拉过这棉花软的面庞,他轻勾着,说,“我回来之后,你将所有一切告诉我。所有。无论是邱宁的,还是上海的,我都要知道。别有半句隐瞒。我要知道你白舒童的一切。”
他低了视线,叹了一声,又摩挲着她的手说,“别再对我说谎了。这样不累吗?童童,我要完整的你,全心全意的你。”
白舒童以为他说的是坦白和李景和的一切,也不轻易点头。
等他这趟任务回来,她就要走了。
因为李景和的参和,这件事阴差阳错地不需要她了。
“我试试。”
尽管不是她能应承的事,但是她会试试同白曼露说,顺顾承璟的意,也一定会竭尽全力说服白曼露。
手环紧,她埋进怀里,受着温,“军官长,谢谢你。”
给编织了一个这么长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