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两家的订婚席热闹。
就在中央饭店举行,酒店被承包了,没有了外客,张秋晓打扮艳艳,看着花廊下接受着祝福道贺的两个人。
军官举酒应酬着商政人士,绅士有度,白斯言妹妹则穿着暖白色裙衣,手捧着鲜花,笑脸盈盈地招待着一帮宾客。
多俊俏的一对。
“如果是童童,穿上这一身喜服,应该更好看。”
白斯言带着她来。
正室太太来南京的第一天,知道她也在南京,还同了白斯言一起下榻在了同一个饭店,顾着大家闺秀的脸面,自称病了,就连出现也不出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了上海去。
南京也没多少人认识张秋晓,张秋晓被带着出席,自然就又成了别人眼里的“白太太”,落在了白斯言的身边。
白斯言听着她说这样的话,把酒放下,抄着兜,凝了她一眼,“突然间地,你提她做什么。”
张秋晓现在满身的刺,席还没开,就先喝了两杯红酒,有点醉意,说,“童童人好生生活着,怎么就不能提了。”
白斯言掰过她的脸,附近也没什么人,眉头皱着,“喝醉,就少说两句。”
而张秋晓却并不想少说两句,手指着背后的意气军官和白曼露说,“多好笑。”
“什么好笑?”
“我笑,那姓顾的军官也没有多爱童童,相处那么久,童童为了他,去了云滇,将他带回了,生死与共过。现在身边是陌生人,他却分辨不出来,不好笑嘛。”
白斯言见她逐渐多了胡话,很多交代她不能讲的事情,她一字字地往外在蹦,这里人多口杂,他还得应酬。
两边应付不来。
于是,他冷说,“这场合里,你如果乱说一句,那便别来。楼上就是房间,回去。”
张秋晓回头,朝他笑了笑,将杯子放到他手上,本来也不想待。
看着他,现在也很生气。
蹙了眼眶,不想伺候,转身要走。
白斯言拉住了她,又说,“等会儿,把照拍了再走。”
远处,照相馆的来了,喊着顾白两家合影。
三脚架都已经在花园里设置好了,就在一处阶梯错落的位置,喊着两家人到位,白义昌和顾荣宗两个老爷子今日给儿子女儿让出家族的主位,站在两侧。
这种大场合里,一丝错都不容得有。
白斯言贴耳同张秋晓说,“我知道你怪我没安排好白舒童,也不知道她现在去向,但是等婚礼后,你想知道,我便派人找找就是了。别在这里同我闹。”
“我带你来南京前,这些事不就早就同你说明白了,你现在同我过不去,落我面子。你这么回报我?”
的确是吃穿住都是白斯言的。
张秋晓沉了下气,撇看了他,重新拿回了他手上的一杯酒,说,“当然不会,我就是当着笑话看,还得多待一会儿,好好瞧瞧。你不怕别人认出我不是白太太,就行。”
能带得张秋晓来,自然就不怕人吱一句。
白斯言挑挑眉,面色稍和缓,“有什么怕不怕的,你说你是白太太都行。”
“你就是存心气他们家的吧。”
白斯言耸肩。
张秋晓冷冷转身,走了回来。
她挽过了他的手,同他一起走到了那白色的错落台阶边去,因着也算是主家人,她就站在了白曼露的旁边。
人太多,聚拢到了一起,照相馆的小师傅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帮他们调位置。白曼露的垂地蕾丝长裙边被踩了下,一转头便看见了张秋晓在旁侧,以为是她踩的,更看见她挽着白斯言的手臂。
白皙的脸上闪过愕然和怒气。
瞬间知道了那个让大嫂哭泣的白斯言外室女人是谁。
而这个人,更是李景和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大生,为了她,她可是受了不少的罪。
白曼露忍不住说了一句,“原来是你啊。”
话里多少咬牙切齿,周遭正在招呼着人来拍照,人来来往往,她多少有些不顾,还问,“你怎么有脸来的。”
张秋晓没理。
白斯言见着妹妹要胡闹了,就隔在了他们之间,抬抬下巴,示意着前头正在喊白曼露往中间站的摄影师,他挪了她的位置,只说,“这是你的订婚宴,管好你的事,不该管的别管。”
白曼露咬牙,低声说,“哥,你还要不要白家的脸,她跟过李景和,你知不知道。”
“知道。”
“知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她为了李景和,还被那流氓秦风给......”
白斯言手放在了她的后枕处,打断她的话,眼里失去了耐性,语气听起来无情,只有手上的动作看起来是在关心花饰没戴好的妹妹而已。
他冷说,“听不懂我刚刚的话吗?”
白曼露脑袋里轰轰地,捧着花的手举在了嘴边。
他哥知道张秋晓是什么货色。
可是却沉沦。
这到底要恶心谁!
白曼露脸色不好地站在了原地,亲哥哥这么对待她,没人给她撑腰,就连这个婚礼,她都委屈极了,外头的红联上写的名字是白舒童,喜帖上、订婚契约纸上、蛋糕上......都是妹妹白舒童的名字。
到头来,正主的她反倒成了替身了。
这多么可怕。
她得套着白舒童的面具活一辈子!
却还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了,没有了母亲杨淑青,白义昌和白斯言都是利益至上的人,只会叫她忍受。
白斯言拍拍她的脑袋,同她说,“顾三来了,笑一笑,别一张脸如丧考妣似的,今天是你的订婚宴。”
是吗?
是她的订婚宴吗?
顾承璟从远处走来,他从军事法庭出来后,安南任务成功,功绩累计有大功,又逢航委会改组,收拢了广东空军队伍,南边飞机北飞,航空大队扩编,他升了中校,掌管了一支航空大队。
意气风发的。
下属多了,这来参加宴席的,也很多穿空军制服的,他应酬不断,困着他,多次致歉和推脱后,才来到她身边。
“陈灿他们在闹。”
男人挺拔帅气,本就是她的娃娃亲对象,可是他英气而来,温柔笑着,黑瞳里温如阳,同她说话低了肩胛骨,许久没见她,应该很是想念,所以目光很热,直勾勾看着她。
过来也揽了她的腰,手摩挲了她脸边,说,“对不起,久等了。”
还为了没亲自去下关接她而致歉。
温情让人迷惑,浪浪荡荡的风流还收敛有度,只和她一个人绽放。
而白曼露却是烧着心,嫉妒得快疯。
顾承璟对她说着,“一年了,说好了会早些回来,你现在才回来。你这身子,可好些了?”
她点头。
“那就好,以后好好听话,好好吃药调理,苦也得喝,蛋糕时时都有,知道不知道。”
轻勾了她下颌,他说着,哄着。
白曼露也是只能点头,强撑着笑意,答“嗯。”
他满眼里根本就都是白舒童。
“马先明说你备了个余兴表演,是什么?现在可以揭晓了吗?”
什么余兴表演?
白曼露愣着,转头去看身边的白斯言,眼神里求助,白斯言静观其变,早也已经确认过南京没有真正白舒童的影子,淡定得很。
远处,马先明兴奋地吹了个口哨,引了他们注意,并朝他们这一处喊着,“顾承璟,天上。”
在中央饭店里的所有人都抬了头,仰望了天空。
黑瞳微阖,待看清后,稍怔了怔。
而后,顾承璟脸上括号弯起,也惊也喜,笑了。
蓝天里,是白舒童回应给他的“戒指”,这戒指可庞大,轰隆隆地悬转着螺旋桨,从远处飞来,在中央饭店上空花式翻转,扬起了花园里的一阵风,吹起了白山茶花片片。
是霍克型号的大铁鹰,白舒童送给他的座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