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太和殿。
朝堂之上的气氛压抑而又沉寂。
皇帝在高座之上砸了东西。
下面的臣子们个个垂头缩脑,只恨不得能立刻变成个透明人。
最近南边起了水患,一批又一批的大臣被派到地方治水,皆是成效微末。
城中百姓死的死,逃难的逃难。
赤沙帝国自洪沧江以南的九座城池,都被水给淹了,人口锐减大半,并且有持续下跌的趋势。
皇帝方才砸在地上的瓷杯已经被收拾干净,她仍觉得气恼,又是一盏茶杯被摔在地上,“你们全都是废物吗?一个治水的办法想了两个月,银子也花出去了,人也派出去了,什么用都没有。朝廷养着你们这些人,还不如养几头猪,猪好歹过年还能宰了吃,你们呢?连猪都不如。”
众臣子们跪地齐声向皇帝告罪。
皇帝靠在龙椅之上,只觉得头痛欲裂。
凌姝墨等几位皇女的位置本就靠前,她又上前了两步,然后躬身向皇帝行礼,“母皇容禀,南方九城在夏秋季节本就多雨,户部常年都给地方拨银子,修建防洪堤坝,但这几座城池还是年年遭灾。儿臣以为,这中间必定有环节出了蹊跷,所以儿臣恳求母皇,允许儿臣前往地方监察治水。”
皇帝有些新奇的看向自己这个女儿。
凌姝墨虽然日日都要早朝,但她大部分时间就像是个旁观者,完全是来凑数的。
皇帝问道,“凌姝墨,去地方治理水患可不是儿戏,你真的想好了吗?”
凌姝墨的背脊更低了些,“儿臣身为国之储君,受天下万民供养,如今,百姓受灾、流离失所,儿臣不愿继续在京中享受锦衣玉食。儿臣今日说要去地方治水,并非突发奇想。儿臣这些日子和东宫的幕僚们彻夜思索,已经有了初步的方案,还请母皇过目。”
女官从凌姝墨手中接过折子,然后恭敬的递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简单翻阅了一番,上面有老生常谈的法子,却也有几样是从前未有过的新点子。
她不由又看了凌姝墨几眼,最后拍板做了决定,“九城的情况也不能更差了,你想过去就过去吧,全当是历练了。”
皇帝又点了工部的几人,陪同凌姝墨一起到地方治水。
再这样和这帮臣子耗下去,除了浪费时间,也没别的用处。
她略有疲惫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官,女官便高呼了“退朝……”
众朝臣让开中间道路,皇帝率先一步出了太和殿。
去地方治水,主要还是靠工部的人,她并没有把凌姝墨刚才那番言论放在心上。
她这个嫡女是个怎样的草包,她和满朝文武都是心里有数的。
皇帝离去后,萦绕在太和殿上方的低气压,总算是消失了。
大皇女凌姝骄从后面拍了一下凌姝墨的肩膀,“你疯了不成?这日子过的好好的,怎么就要去中都那样偏远的地方?路上奔波劳累就先不说了,那边的脏乱环境你绝对是受不了。”
凌姝墨露出一个微笑来,“我长到这么大,也没出过京城几次。所学书本上的知识总归浅薄,我也想去实地勘察一番。这次过去主事的还有工部的几位大人,就算事情办不好,我也不会有多大压力的。”
凌姝骄轻叹了一口气,“你过去了就知道什么是苦日子了,母皇都准许了,我再劝你也没用,到时候你就等着后悔吧。”
凌姝墨只是笑笑,没再为自己辩解。她才穿越过来没多久,其实是不想当出头鸟的,但原主在吏部把事情做得一塌糊涂,她这次去中都治水,也是报了将功抵过的心思。
凌姝骄也没再说话。
她和这个草包皇妹不同,她以巡查御史的身份去过地方数次,外面可不比京都的繁华,特别这中都还遭了灾。
凌姝墨在温室里待的久了,太过无知,现实很快就会教她做人的。
凌姝骄对凌姝墨是真有几分关心的,要是以往,她定然还要嘱咐凌姝墨几句。但她从昨天开始,满脑子想的都是陆今安,心情持续低落,根本没有说话的兴致。
两人结伴出了宫,便分开往各自的府邸去了。
……
凌姝墨一直记着,要找太医院的院使给陆今疏看病。
她抬步就往宸佑殿去,步子还没迈出去两步,有个侍从就一路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一下子跪在了凌姝墨眼前,“求太女殿下去救救白常侍,太女君主子要把他给打死了。”
凌姝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侍从口中的白常侍,是她第一天穿越过来,被君后送来给她暖床的通房白霖。
凌姝墨皱了眉头,她刚准备问问具体是怎么回事,脑中就浮现出赵方铭那张脸来。
赵方铭当时知道她宠幸了白霖,气的恨不得把她给杀了。
赵方铭要是逮住了机会,碰见了白霖,当然是不可能放过这个,与她有染的奸夫的。
凌姝墨当即加快了脚下的步速,就往锦绣宫赶去。
锦绣宫的宫门半遮着。
凌姝墨还没有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紧接着,凌姝墨就看到了个血淋淋的人,被按在了刑凳上。
白霖从背部一直到大腿根,全都是血,他并没有被绑着,却是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被打死了。
那个哭哭啼啼来找凌姝墨做主的侍从,浑身都在颤抖。
侍从一下子就扑跪在了白霖跟前,“主子,主子,您醒醒啊。”
赵方铭的注意力,原本是在白霖身上,他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抬眼就看见了凌姝墨。
赵方铭勃然变色,“你这个贱人就那么耐不住寂寞吗?找了白霖这么个贱货还不够,你居然还又往东宫里接了个男人。”
凌姝墨的目光,落在了侍立在白霖左边的陆今疏身上。
陆今疏一张娇美的脸,此刻煞白的毫无血色。
他昨日和太女殿下同了房,今日按照规矩,是该来给太女君敬茶的。
谁知他才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里面血腥的一幕。
外面都传言说太女君秦温尔善妒恶毒,凡是近身伺候过凌姝墨的男人,全叫他给打死了。
陆今疏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真正目睹秦温尔杀人,他仍旧觉得无比胆颤。
高门大宅里争斗死人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像秦温尔这样嚣张的,却也是实属罕见。
毕竟,旁的正室就算是再善妒,也总要顾及着妻主和名声。
但秦温尔不一样,他敢这么嚣张,那是有太女殿下在背后撑腰的。
凌姝墨阴沉着一张脸看向守门的侍从,“孤不是下令说,要太女君禁足在锦绣宫吗?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锦绣宫宫门大开,你们这是完全不把孤的命令当回事吗?”
侍从们跪在地上,瑟瑟不敢言。
太女君主子是何等的受宠,太女殿下说是让他禁足,无非就是在君后主子面前做个样子,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哪敢真对太女君主子怎么样。
他们要是胆敢违逆太女君主子的话,刑凳上半死不活的白霖,就是他们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