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社会会吃人。
说的是三从四德忠孝礼义的那一套。
赵绵绵年纪小,还扯不上三从四德,但在这种牵扯到“丧孝”的大事上,是绝对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曲县来的两个叔伯一合计,再由姚河赵氏族长点头,这把赵绵绵送出去“度化”的事情便板上钉钉,成了任何人都反驳不了的事实。
赵胜与媳妇儿赵钱氏寻了个由头把葛管家支开,又着人把急的团团转的方妈妈撵到后屋锁上,这才拉着躲在春月背后的赵绵绵,好一顿劝。
“绵姐儿,你也别怪大伯与大伯娘狠心。”
“今个儿这情形你也看见了,老祖宗已经在家里停了三天了,断是不能再留了。若你不去替老祖宗度化,到时候出不了殡,影响的可是咱们全家上下啊。”
“大伯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定是不忍心见老祖宗在九泉之下也合不了眼吧?”
“绵姐儿,你且去那落日观住上几日,几日之后等这风头过去了,大伯和你大伯娘就着人去接你回来,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的。”
看到赵胜那张皱成菊花样的老脸,赵绵绵眨了眨眼。
她没有说话,但此时此刻她的直播间里飘满了骂人的弹幕,都快把她的视线给挡的一分不剩了。
【妈的,好孩子?去你妈的好孩子?!要不是老子过不去,一定冲过去替主播撕烂他那张老脸!】
【卧槽,主播你快转过脸去,别让我看这黄鼠狼糊了屎的屁股,可把我恶心坏了。】
【???不是,主播你真的不打算反抗一下?要搞清楚,我们是来看你装逼打脸的,不是来看你窝囊受气的!! 】
【喂喂喂,前面没点关注的那一个,不是,你让主播怎么反抗啊。这古代不孝可是大罪,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主播淹死的那一种,与其做无用功的反抗,还不如省省力气想想未来四十九天该怎么活下去。】
【啊,弱弱的问一句啊,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凶险吗??所谓‘度化’,听上去也就是祈福一类的吧,还真能把主播给度没了吗?】
【我赌一毛钱,主播要凉。】
【虽然主播大概率要凉,但我觉得还可以拯救一下。主播,你别怕,我这几天就蹲你直播间了,你有什么外科方面的问题尽管问,我有问必答!】
【嗯?还可以这么玩?跟天斗是吧,有意思有意思,那我也蹲直播间了,主播你要有什么植物学方面的不懂的可以问我,我植物学博士在读。】
【哦豁,我也来我也来,药剂学菜鸟一枚,擅长摇人,我导师可厉害了。弱弱的问一下,你们是要蹲七七四十九天吗?】
直播间的弹幕刷的飞快,赵绵绵无暇顾及,她站在赵家的大门前,看着门前停着那辆挂着白幡的马车,又扭头看了一眼表情各异的众人。
突然“哇”的一声,一边哭,一边对着人群,飞奔了过去。
看热闹的众人被她这举动一吓,呈波浪一样往后退,赵绵绵便畅通无阻的扑在了一个黛青素裙的身影下。
只见素来没什么存在感的赵家嫡小姐抱着那人的大腿,一边往那衣服上擦鼻涕泡,一边哭的像是没了娘:
“呜呜呜呜,我、我不要去那落日观~~~”
“大、大伯娘,你、你不要送我走~~那件事,我、我真的没跟二伯娘说啊!”
赵府的大门前,一阵死气沉沉的静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中揣摩赵家嫡小姐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个什么事。
不一会儿,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只见一个穿着靛色罗裙的妇人急急步出。
她后面还跟着一个同样面露凝重的男子,仔细看,那男子跟赵家大爷还有七八分像。
二爷媳妇儿走到两人面前,狠狠的用眼刀剜了赵钱氏一眼,又敛了面上的凶狠,假装和蔼的把赵绵绵拉到自己身边。
赵王氏取了身上的帕子,一边替赵绵绵擦眼泪,一边哄问道:
“哎哟,我的好姐儿,你先别哭,先与二伯娘说说,到底什么事儿,不能叫二伯娘知道呀?”
赵钱氏一听,急了眼,连忙伸出手,一把又把赵绵绵给拉回了自己身边。
赵钱氏板着脸,脸色阴沉至极,她压低了声音警告赵绵绵:
“你这丫头,可莫要胡说,我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不许你跟二伯娘说了??”
“你再这么胡说八道,可莫要怪我……”
赵钱氏威胁赵绵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王氏冷不丁的打断。
那赵王氏也是个能闹的,根本不顾这是在赵家的大门口,直接阴阳怪气的嘲讽起自己的大嫂来:
“呵,大嫂,你们这么做也太不地道了吧。”
“我当是为何变了法子的要把这绵姐儿送出去,原来是有着不能告人的秘密啊。”
“莫不是你那娘家兄长背着人贪了赵家城西铺子货钱的事儿?哎哟,不过就是八十两银子,你真要拿去就是了,何必整这些有的没的呢,既苦了绵姐儿,又让街坊邻居看了笑话!”
赵钱氏见自己那弟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揭她的短,也红了眼,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朝赵王氏的脸上呼了过去。
“王翠珍,你可真是个嘴碎的,好好的人长了一张臭嘴尽学人说闲话。看我今天不撕烂你那张嘴,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
王翠珍受不得气,自然不肯站在原地白白挨那赵钱氏的打。
于是两人话还没说上几句,就当着整个长阳街坊的面,扭在了一起。
赵绵绵眼见情况不对,连哭也顾不上了,立马迈着她的小短腿,咚咚咚的跑到马车边,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啊这……绵姐儿,你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冬竹整日与赵绵绵在一起,并不知道自家这位嫡小姐什么时候与赵钱氏有过接触。
她从包袱里掏出一块热乎的桂花糕,塞在赵绵绵的手心里,一边看她往嘴巴里塞,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赵绵绵扭过头,看了一眼冬竹脑袋上的绷带,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一脸淡定的坐在车轼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她的两只小短腿。
就在冬竹以为赵绵绵不会开口的时候,这位赵家嫡小姐的眼睛眨了眨,一脸无辜的扔出四个字:
“我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