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处囤积点,竟然是在病死畜禽专业无害化处理场里。
徐子良知道这个地方,是一处建起不到十年的无害化处理场。
新建那会儿,曾引发周边住户的强烈反对。
他们担心处理场的建设会带来环境污染,还有疾病传播等问题。不过后来政府积极出面协调,给周边的住户发放一定的经济补偿,最终才平息了事态成功建成。
建成之后,处理场成为当地的一个重要设施,日处理能力能够达到一天百吨的处理量,解决了当地还有周边地区病死家禽家畜的问题。
徐子良没想到,他们即将开启的第一处囤积点,竟然藏身在处理病死动物的处理罐中。谁能想象得到呢?即使是再精明的幸存者,也绝对不会选择走进一家处理病死动物的处理场去寻找食物。
那里哪有什么食物,最多剩下残渣剩骨,而且周围弥漫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和刺鼻的气味。
尽管觉得有点膈应,但毕竟是食物,徐子良和木雷还是带着即将打开宝藏之洞的激动感动身前去谷顺。
为了避免被别的幸存者发现,他们选择在夜里出发与抵达。
黎明之前,他们到达处理场。
但眼前一幕,让徐子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就这处理罐?”看着倒在地上的罐体,徐子良发问。
罐体的号码非常醒目,没错的。
“应该是。”木雷回答。
他们严重低估了幸存者们寻找食物的疯狂程度,处理场与罐体遭受破坏性的搜索。
所有的罐体被掀落在地,罐体都受到了严重的损坏。
尽管已知结果,徐子良还是带着木雷在处理场开始了徒劳的寻找。
他们毫无收获,就是一片食物的包装纸都没有找到。
第一个囤积点被破坏,导致所有的囤积点信息都跟着消失。
“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徐子良喃喃自语。他心里一片冰冷。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徐子良的心里就像一条断流的河流,没有了前进的方向和动力。
黎明到来,徐子良坐在处理场车间的门外,他想思考一些有用的内容,但脑子里又空茫茫一片。
清晨,也像死去一样。
木雷却有所发现,他走到一堆深褐色的物体前,回过头让徐子良过去看看。
是新鲜的牛粪。
这说明附近有牛,刚刚在这里活动过。
新鲜的牛粪顿时让徐子良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这牛,应该是一只大牛。”还没看见牛在哪里呢,徐子良就咽了一口口水,新鲜的牛肉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好几年没尝到过牛肉是什么滋味了。
“咱们不走远,争取把这头牛抓来。”徐子良眼里闪烁着对食物的渴望。
一个希望幻灭,好在另一个希望到来。
他们用了整个白天在处理场附近寻找牛的踪影,但除了那泡新鲜的牛粪之外,他们再也没有新的发现。
身上所带的食物少到可怜。
一直忍到傍晚来临,他们才在处理场附近找到一间屋子,水利管理小屋,屋里简陋到只有一床一桌,椅子都没有,但屋外刮起寒风,木雷的鼻子都冻红了,小屋成为无比宝贵的避风港。
他们升起一堆火,火光在昏暗的空间中跳跃,带来了一丝温暖。
徐子良拿出所剩无几的食物,烧了一点水,开始简单地分享晚餐。
沉默着吃下不多的晚餐,徐子良和木雷开始入睡。
黑夜之中,听着屋外的大风呼啸而过,徐子良睁大眼睛,怎样都睡不着,曾经的囤积点是支撑他的力量,现在力量消失了,他心中有种强烈的失望。
尤其是听到身边木雷平静的呼吸声,徐子良想到白天他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开始怀疑是否真的存在囤积点,也许被破坏的囤积点另有其因。
想着想着,徐子良进入到光怪陆离的梦里。
他的胸膛内仿佛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痒感,迫使他伸手去抓挠。然而,当他触摸到自己的胸口时,却惊奇地发现手里竟然是一把鲜嫩的青草。他疑惑不解,为何青草会生长在他的胸口,并且他不记得何时将草籽放入了胸口的口袋。
当试图将青草取出时,徐子良突然感到胸口的疼痛。原来,草籽已将他的皮肤当作了生长的土壤,深深扎根在了他的胸口。
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痛苦难忍。
他忍不住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此时,夜色依然深沉,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氛围。
太静了,周围的环境静谧无声,空气都凝固了,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他的心脏在这时开始狂乱地跳动,除此之外,徐子良什么都听不到。
终于,徐子良找到了让他心脏狂跳的原因,他没听到木雷的呼吸的声音,像平时睡着时那种平静的呼吸声。
徐子良轻声呼唤着木雷的名字,却没有得到木雷的回应,他又向身边摸了一把,木雷不在他的身旁。
徐子良点亮了桌上的蜡烛,光亮起时,屋里没有木雷的影子。
房门虚掩,木雷出门了。
徐子良一骨碌坐了起来,木雷去了哪里?
木雷出门时什么都没带,连一瓶水都没带,徐子良再次检查,物资一样没少,他可以确定,木雷是空手出门的。
徐子良呆呆地坐在床上,时间又过了很久,两个小时,或者更久一点,木雷回来了,他推开门,蹑手蹑脚走进来,他向床边走来。
在这时,徐子良拧亮了手电。
木雷在手电光中怔住。
“你没睡?”
“你去哪了?”徐子良冷冷地问。
“我,我睡不着,出去找找牛。”
“夜里找牛?牛和你一样不睡,到处跑?”
“万一呢。”木雷回答。
徐子良像审犯人一样的语气让他不舒服,他平静的语气里透露出他的反感。
双方都不再说话。
但彼此的关系,在瞬间跌破到零度。
徐子良的眼神,是无声的,继续的责问,像小刀一样向木雷投来。
木雷不再解释,他向床边走来,倒头就睡。
太阳出来了,一道淡红色的光线在东方出现。
徐子良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他给木雷留张纸条,说他去附近的住户那里找找水。
唯一的一瓶水,他给木雷留下来,就放在桌子上。
木雷睡来,看见纸条,他没舍得喝水,他再次去了处理场。
出门时,他也给徐子良留了纸条,就在徐子良写的那行字下面。
希望这一次能够遇见那头牛。
这是第一次,他们各自分头行动。
虽然是白天,白天也很冷。
木雷已经穿上了棉袄,棉袄是徐子良在天冷之前找来的。
手也冷,木雷将手插进兜里,这时他摸到兜里有一件物品,木雷停下脚步,他将兜里的东西掏出来,一只打火机。
怪不得他身上这件棉袄总是有种淡淡的香烟气息。
木雷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防风打火机的机身上,有一个美艳的少妇的形象。
木雷按亮了火机,火机里的气体仍然十足,火焰猛烈地燃烧起来,他的脸颊能够感受到火焰的温度。
将火机重新揣回兜里,木雷继续向处理场出发。
脚下响起一个人的,孤独的脚步声。
一个人更得小心,木雷小心翼翼地来到处理场的外围区域。
那是一片茂密的,但已经死去的灌木树林,中间有一条在灌木林中开辟出来的,平时由员工使用的小路。
处理场还有一条主路,主路是按乡村公路的标准来修建的,路两边是笔直的杉树,树木的生命也已经凋零,只剩下枯死的树干,木雷眼里一片万木枯黄的冬景。
木雷选择走小路,但他没想到,在这条小路的出口处,一段铺满砂石的路面上,竟然会突然出现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出现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木雷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和他的身体发生了猛烈的碰撞,木雷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跌倒在了地上。
瞬间,木雷的内心充满了惊恐,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男人的一只手就已经揪住了木雷的衣领,接着,男人发力,一把将木雷甩进灌木丛中。
瘦小的木雷被甩晕了。
干枯的灌木枯树,狠狠扎在木雷的脸上和他身上露出来的皮肤上,并在木雷的脸上以及裸露的皮肤上留下了深深的刺痕。
没等木雷反应过来,更没等他想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他听见更多的人声正向着他的方向逼近。
木雷瞬间清醒,他下意识地俯低身体。
从灌木丛的缝隙里,他看见逼近的几人扭住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戴着眼镜,他跌倒在地,眼镜掉落一旁。
木雷大气不敢出,他突然意识到眼镜男人将他推进灌木丛的意图是什么了。
如果不是眼镜男推他这一把,这会儿,他肯定和眼镜男一起被带走。
几个人往处理场的方向走去。
木雷又静静地趴了一会儿,这才从灌木丛里爬出来,他的脸上火辣辣的,木雷摸了一下脸,他的手掌上有血迹,枯死的灌木具有了伤害力,枯树就像小刀一般。
刚站稳,木雷的面前又出现一个人,木雷吃了一惊,再一看是徐子良。
“你不好好睡觉来这里干吗?”徐子良板着脸问。
木雷赶紧做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徐子良立即明白了木雷的意思。
“是谁?”徐子良小声问。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救了我。”木雷小声回答并指了指小口的出路,示意几个人往那个方向去。
“咱们快走。”徐子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说,“趁现在,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咱们该走了。”
木雷点点头,和徐子良走了没几步,木雷停下来。
“怎么了?”听到木雷停下脚步,徐子良回头问。
“他救了我,我不能这样扔下他就走。”
“他救你,是为了让你有机会逃脱,如果你现在回去,万一被那些人抓了,那不是辜负了他的期望?”
徐子良不打算回去救人,末日能够保住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没有能力再帮助别人。
况且那些人,显然不是单纯地只是寻找食物的幸存者了,他们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清扫者。
在末日背景下,幸存的人类又逐渐分为两类。一类为生存而努力,他们每日辛勤地寻找食物以自保,或许在个人利益驱动下有时会表现出自私和无能的特点,但从未产生过伤害他人的意图。
另一类人,随着末日时间的推移,逐渐开始采取不择手段的方式来获取资源。他们通过绑架、掠夺等手段,甚至伤害他人生命,进行层出不穷的恶劣行径。
这类人被人们称为清扫者,他们倾向于形成团伙,这些人的行为越来越猖獗,层出不穷的恶劣行径让幸存者们深感恐惧。
清扫者就像鬣狗一般,他们具备极高的组织能力和纪律性,能够迅速集结起来,共同行动,以获取更多的资源。他们不会顾及道德和伦理,甚至不再考虑自己的良心与良知,只追求自身的利益和欲望,完全不顾他人的死活和感受。
徐子良很清楚自己与木雷无法与清扫者们抗衡,因此选择避让,是最明智的做法。
“你不去我去。”木雷赌气转身就跑。
木雷也怕,但他更怕保护他的那个人会遭遇危险。
“你就算去送命,也别那么快让自己暴露啊。”徐子良不满地在木雷身后小声说。
他不得不跟着木雷往处理场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
灌木的枯枝如同伸出的鬼爪,似乎在警告他们前方有多么危险。
末世时瘟疫蔓延的阴影,在这个处理场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处理场厂房外有几层铁丝网架,那还是瘟疫刚起的时候,大量的动物因为瘟疫而丧生,它们的尸体如同山一样堆积在处理场内。
网架不仅有效地隔离了动物的尸体,同时也有效阻止了外界人员可能的误闯入内。
时间过去这么久,隔着一段距离,徐子良似乎嗅到几年前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
不间断地焚烧的死亡烟气。
在铁丝网上悬挂着一件物品。
“他们在铁丝网上挂着什么?”木雷惴惴不安地问。
他隐隐能够看出那一片是动物的形状,具体是什么动物,他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