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迷糊在宿舍四周逡巡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宿舍窗外,敲了敲窗户,示意紫鸢可以离开。
直到紫鸢翻墙而过,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杨迷糊才转身回了宿舍。
此前有人窥视,小川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让杨迷糊警觉不已。
极有可能,有人看见了紫鸢的身影,却又不知道她去了何处,所以小川野借机来查看。
而最可怕的一种情况是,有人看见紫鸢钻进了自己的宿舍,小川野却不点破,顾左右而言他。
当然,小川野之后的解释似乎也合情合理。
在此非常时期,杨迷糊岂能掉以轻心?!他决定稳坐钓鱼台,不闻不问。
若小川野不主动找他,正如施一山所说,顺其自然,上赶着凑上去,只能适得其反。
三天过去了,今天已是2月3号,小川野没有动静。
2月4号一整天,小川野仍没动静。
下班后,杨迷糊直接回了宿舍,因为他有些焦躁不安。
实在有点坐不住,他便在宿舍来回踱步,竭力梳理整个过程。
最大可能,山鸡仍没有发电报,因为小川野几乎没出办公室的门,也很少有人进出他的办公室。
当然,也不排除,小川野用电话指挥部署,完全避开了自己,竹内和横冢。
'春生豇豆角送狼外婆'这九个字,又浮现在杨迷糊脑海中。
紫鸢的说法是一解,自己的推测是二解,小川野可能有三解。
杨迷糊忽地灵机一动,以施一山的智谋,他极有可能将这九个字变成两种用途。
一个用来向延安通报,一个用来诱导小川野。
当然,若竹下班不找自己解读,施一山的计划可能会失败。但也不排除找自己呀,施一山就是利用这种'可能'。
若这一'可能'出现,小川野必定认为自己或多或少掌握了一些情况。一旦收到山鸡的电报,事关重大,小川野必定会来找自己核实比对。
那时,自己顺理成章参与其中,小川野想甩开自己也难。
另一方面,对于小川野来说,这九个字的意思模棱两可。也正因如此,小川野才会深信不疑,以为截获了地下党的绝密电报。
加上山鸡电报的印证,小川野定会大喜过望。
想到这,杨迷糊定下心来,自信心暴涨。事已至此,他不信小川野不来找他。
杨迷糊清除杂念,倒在床上,蒙头就睡。
半夜时分,值班的纯子敲开了杨迷糊的宿舍门。
“组长,课长有急事找你,让你马上就去他办公室。”
杨迷糊边穿衣服,边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纯子摇头,“不知道。似乎是电讯班惊动了课长。”
杨迷糊心中一喜,八成是山鸡的电报来了。
进入小川野办公室,令他有些诧异的是,竹内也在,二人正在讨论着什么。
看来,之前对竹内所谓的怀疑,都是小川野做给自己看的,也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杨迷糊心中一哂。
小川野招招手,“二郎,快坐,看看这份电报。”
杨迷糊扫了一眼,电报上只有一行字:海军作战课山井,乃中共地下党。山鸡△。
他吃惊的看向小川野,“此事为真?知道山井是什么人吗?”
小川野没说话,竹内回道:“山井,作战课副课长,军衔大佐。”
杨迷糊低首思忖片刻,抬头道:“此事干系重大,一旦弄错,我们无法交待。”
小川野指指电报的三角符号'△',“这个符号表明,山鸡能确定情报是真实可靠的。还有,我们之前截获的那九个字,变相验证山鸡情报是可靠的。”
杨迷糊又提出疑问,“我们假设一下,万一山鸡已暴露,延安方面故意向他泄露情报,借刀杀人呢?”
小川野愣怔住,半晌才道:“这个假设有一定道理,毕竟事关重大。竹内组长,你去调阅山鸡以前发回的电报,看有没有什么疑点。”
见竹内离开,杨迷糊自嘲道:“此前我不该怀疑竹内组长的,幸亏舅舅没听进去,不然罪过就大了。”
小川野瞪了他一眼,“少装蒜!你刚才朝我使眼色,你想说什么?”
杨迷糊诡异一笑,“运走茶叶铺的那批货,海军那边是谁出的面?据我了解,好像也叫山井。是不是同一个人,舅舅心知肚明吧?”
小川野一惊,“你是说,山井与海军高层,关系密切?”
杨迷糊点头,“肯定不一般。轻举妄动,对我们极其不利。我有一个蠢想法,山井是条大鱼,仅靠情报课拉不上岸,不如向上请示。万一出了差错,我们责任也轻些不是?”
小川野迟疑道:“万一有人想撇开我们,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迷糊坏笑,“我们就说,严重怀疑山井有问题。功劳和风险并存,这样,谁也不敢直接用自己人去抓捕山井!”
小川野紧锁的眉头松开,“二郎,还是一家人亲。刚才竹内……算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坟冢司令官。”
杨迷糊拦住,“且慢!也不迟于这一时,等天亮再说。我们等等竹内组长的反馈,也许竹内组长另有想法呢?”
小川野立马回过味来,赞许道:“二郎,你终于长大了,鬼心眼变多了。”
杨迷糊翻了白眼,“舅舅,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其实,杨迷糊只是想尽力拖延两天时间,让山井,那个自愿献出生命,仍不知真实姓名的地下党,能过一个平平安安的生日!
这也是自己能为山井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杨迷糊继续道:“山井此刻人在哪里?这一点,很重要。一旦我们实施抓捕,却找不到人,就闹笑话了。”
小川野深以为然,“你说的对。明天一早,让竹内找个理由,前往海军作战课询问。”
杨迷糊心中一哂,站起身,“舅舅,没我事了,我走了。”
小川野一愣,旋即轻喝一声:“站住!又想撂挑子?”
杨迷糊苦笑,“舅舅,我想问一下,你真不知道山井在哪里?山鸡只发来这一份电报?那九个字是从哪里得知的?为何舅舅如此确定山鸡的情报没出错?”
见小川野依旧不发一言,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他不禁讥讽道:“舅舅,你一切都瞒着我,还不断试探我,我只好避嫌了。如果担心我泄密,可关我禁闭。即便如此,我仍提醒一句,小心竹内!”
小川野只尴尬一瞬,旋即安抚道:“别置气了。我并不是瞒你一个人,连竹内也不知情。连续两次抓捕失败,我不得不加万分小心,因为我再也输不起。”
杨迷糊将他的军,“那山井此刻在哪里?”
小川野依旧摇头,闭口不言。
杨迷糊自言自语道:“我可知道,山井在海军疗养院。他自从经手茶叶铺的那批货后,一直在那里休养。我前段时间曾去查询过,舅舅不会不知道吧?”
这是杨迷糊临时起意,做的决定。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借查茶叶铺的事,半真半假告诉小川野一些事情,让其减轻对自己的疑心。
他最后又加了一把火,“此事过后,我申请调离情报课,甚至离开宪兵司令部也行。我想,以我和麻生嫣的交情,这点事她不难办到。”
他边说,边头也不回的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