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迷糊担心的是,苏齐是曲一临时起意塞给自己的。
因为曲一答应得太过爽快,轻易舍弃一个即将出师的人,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要知道,培养一个杀手,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这可不是区区一千根小黄鱼能比拟的。
所以,曲一的大方,必定别有深意。
苏齐八成被蒙在鼓里,也许是苏齐的做法碍了曲一的事,引起曲一的不满,不得不将其送走。
但说不定苏齐也不清不白,这种随意离开师门,是杀手的大忌。但思前想后,这种可能性不大。
或许苏齐早生退意,曲一顺水推舟,顺势将他送给自己,最后再利用一把。
而曲一突然改变主意,不再参与刺杀白少安的行动,也是一个佐证。
她现在有了紫鸢这个变数,事情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而有趣。她这一搅和,真相可能会水落石出。
此外,杨迷糊之所以敢让紫鸢去搅局,也有足够的底气。
除了玄子在暗中盯着,最大的依仗是脏老头。他敢公开认紫鸢这个女儿,必定留有后招,一般人可不敢轻易动紫鸢。
这也是杨迷糊不过多约束紫鸢的原因之一。再说,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片子,自己实在管不住。
偶尔管一管,效果还不错。管多了,呵呵,可能一点作用也没有。
关键是,紫鸢在大事上从不糊涂,不乱来。
——
果然,七哥寻来了。
“小子,我这个老江湖,也看不明白呀,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七哥刚坐下就问。
“我都没管,让下面的人任意发挥,乐得个清闲。七哥这一问,可难住我了。”杨迷糊边说,边将刚斟满的茶推了过去。
七哥呡口茶,“少来这一套!那小丫头片子一出现,你的人就往外撤,几个意思?”
“巧合巧合,也可能是我的人胆小怕死。白少安可恶名在外,怕是正常的。”
杨迷糊朝茶杯努努嘴,示意七哥多喝点,他好续茶。
七哥喝了一大口,抹抹嘴,“怕你个大头鬼!你是想把场地让出来,让别人硬碰硬吧?”
“这个别人是谁?七哥是看客加过客,还会有谁想杀白少安呢?”杨迷糊奇道。
七哥噎了下,又呵呵笑着说:“顺嘴一提,我哪知道是谁?”
“实话实说,白少安的死活,我真的一点也不关心。既然七哥也不在意,不如我们先当好看客,如何?”
话音未落,杨迷糊便一阵尴尬,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好在七哥的听力没自己好,八成没听见。
他刚才隐约听见紫鸢在远处喊:“白少安,有人要杀你,快跑!”
而且是连续三遍,这不是类似'喊山'吗?七哥一旦知晓,自己情何以堪?
杨迷糊连忙扔下几块袁大头,不好意思的朝七哥摆摆手,尴尬道:
“肯定是茶水喝多了,内急,我得先走了。”
杨迷糊匆匆而去,让七哥一头雾水。内急,泄完货,可以再回来呀!
杨迷糊不知道的是,曲一一直在暗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曲一一阵懊恼,因为杨迷糊招了辆人力车,直接离开了法租界。
事后,杨迷糊听紫鸢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讲,白少安最终负伤冲了出去。
苏齐虽然老大不情愿,一看有'黄雀在后',也耐住性子没有追赶。
他最后也看明白了,是他师傅曲一想让他当出头鸟,替死鬼。因为参与刺杀行动的人,他认识其中几个。
至于七哥嘛,铁青着脸,恨不得咬碎牙齿,但又无可奈何,赶紧撤了。
至此,杨迷糊终于想明白了。
白少安与七哥派系不同,内部矛盾火拼,后者想除掉前者,便雇佣了杀手曲一。
但曲一失手,赔了一个徒弟。但完不成所接的任务,曲一会在江湖上失信,甚至失去地位。若如此,以后谁会请他们?
所以,曲一便请自己助力。没想到自己临时要走苏齐,曲一便顺势一推二五六。
只要白少安一死,曲一便可宣称,白少安死于他手下,因为苏齐是具体执行者,是他的徒弟。
但曲一不放心,怕自己出幺蛾子,便跟在后面捡漏。
至于七哥嘛,可能出了点力,但他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用嫡系,所以出的力并不大。
本来三方势力,杀一个人,妥妥的,但自己的人一撤,加上紫鸢的一嗓子,不,三嗓子,曲一和七哥乱了阵脚,功亏一篑。
心情大好之余,杨迷糊便极力夸赞紫鸢的三嗓子,说这才叫'随机应变',这才叫'坐山观虎斗',高兴的紫鸢无可无不可。
在征求苏齐的意见后,杨迷糊让紫鸢写了七个字:人留下,下不为例!然后派人送到上海老帮菜馆。
曲一竟敢哄骗自己,这个哑巴亏,他必须得吃下去,杨迷糊一脸傲然的对紫鸢说。
当然,紫鸢也不吝夸奖,然后在杨迷糊兴奋上头、飘飘然时,将他拉到了她娘的面前。
紫鸢她娘身材娇小玲珑,岁月的沧桑与侵蚀,让她失去了姣好的面容,但依旧掩不住曾经的娇艳。
看着一双满是裂痕茧子的手,杨迷糊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戾气。
一见面,杨迷糊一句'舅妈',把紫鸢她娘叫得愣怔住了,紫鸢却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这一声舅妈从何说起?你这孩子,看着清秀,却猴精猴精的。怪不得紫鸢常跟我说,别被你的长相给骗了。”紫鸢她娘嗔怪道。
“紫鸢呐,不是我精,而是她太憨,而且还总不长记性。”杨迷糊悄悄瞪了一眼紫鸢,口中却不饶人。
紫鸢不干,“你才憨,我那是让着你,不知好歹。”
紫鸢她娘咯咯笑,“当着我的面,能斗嘴吵架,我就放心了。饿了吧,先吃饭。”
说实话,对紫鸢她娘做的菜,杨迷糊实在不敢恭维,但口中却连连称赞,说这比外面大馆子的菜,还好吃。
高兴得紫鸢她娘连连说,让杨迷糊经常来,她做给他吃。
紫鸢悄悄伸舌头,扮鬼脸,意思是说他自找的,怪不得谁。
饭后,紫鸢她娘坚持让紫鸢收拾碗筷,把杨迷糊虚按在椅子上。
趁紫鸢去洗碗,紫鸢她娘轻声细语道:“你喜欢紫鸢吗?”
“当然,她可是开心果,也帮了我不少。”杨迷糊笑道。
“那就好。想不想叫我声娘?”紫鸢她娘一脸促狭。
“只要您愿意,我都可以啊。”杨迷糊根本没过脑子,随口应道。
“真的?你愿意娶紫鸢?”紫鸢她娘压低声音。
杨迷糊这才反应过来,'啊'了好几声,才讪讪道:“我一直把她当妹妹,亲妹妹的那种。这可不能变,我还是叫您舅妈的好!”
紫鸢她娘有些失落,旋即展颜一笑,“兄妹也成,不过你随时可以改口。这样吧,舅…舅妈有个要求,希望你能应承。”
“您说……”杨迷糊暗舒了一口气。
“尽量护着她,这孩子命太苦了。”紫鸢她娘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道。
杨迷糊想也没想,“这个不用您说,我若在她必在,我不在她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