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修容提笔,翻开了新的一页写了起来。
这笔很特殊,上面没有蘸墨水,而是蘸了她从匣子里拿出来的瓶子里的一种液体。
刚写上的时候,还能看得出写的是什么,过一会儿干了,就看不见了。
【正月十八,晴。
今天是小妹的生日。祝她生日快乐。
没能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好遗憾。
对不起,我还是害死了我心悦之人的家人。
就让这份心悦,与我对小妹的祝福,一同埋葬吧。…】
看到这里,苏玉梓揪着曲嫣的衣袖,曲嫣没有理会,而是沉着脸继续看。
“嫣儿?嫣儿,我不知她心悦我,我与她什么都没有,那帕子我也不记得了,对不起,嫣儿。”
曲嫣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悲凉:“她或许要自尽了。”
苏玉梓的神色一凝。
恐怕,熙修容自尽的消息,就是坷岳出兵的信号。
如今,确实不是谈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只见熙修容继续写着。
【想喝母妃做的牛乳茶了。这里的茶水我喝不惯。
小妹说以后我们嫁给兄弟二人,这样就可以永远不分开了。
她真天真,我们都是公主,坷岳又弱小,生来就是要和亲的。
但我还是和她拉钩,说我们永远不分开。还向她保证,日后定要给她寻一个心悦的男儿。
那时我也好天真,我以为只要我争,只要我往上爬,只要我担上和亲的担子,就能永远守护小妹的天真了。
对不起,小妹,姐姐还是没能看着你出嫁。
对不起,小妹,姐姐来大煜的前一天晚上将你迷晕了,怕你太难过,跟了过来。
可你若是来了,母妃该怎么办?
对不起,小妹,姐姐在坷岳已是外人,在大煜也是罪人。姐姐要去天上玩了。
对不起,母妃,女儿不孝,已不能在您膝下尽孝了。
对不起,苏玉梓。
这是我第一次写下你的名字,一笔一划。
又或许,我该对不起苏家那么多的人命吧。
又或者说,我该对不起因战争而流离失所,而丧命的百姓和将士们。
可我终究是个棋子啊…若是我有话本子里神仙那样的本领,我必然是想让天下太平,再无战乱的啊…
可我…只是个棋子啊…
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我不做,除了死掉自己的亲人外,改变不了任何局面。
人有下辈子吗?
下辈子,我可以嫁给想嫁的人吗?
下辈子,我可以不作恶吗?
下辈子,我可以在草原上与心爱的人跑马观花,肆意潇洒吗?
下辈子,我可以与小妹永远不分开吗?
下辈子,我可以亲口对苏玉梓说声,我心悦于你吗…
娘,小妹,好想你们。】
写到这里,熙修容已然潸然泪下,颤抖着将笔放下。
她流着泪,合上这本日记。
铜镜里的女子浓眉大眼,唇瓣苍白。
熙修容用帕子擦了擦脸颊,拿出口脂涂到嘴上,顿时面色好了不少。
她卸下满头的珠翠,走到了一旁的衣柜。
一柜子的襦裙下面,摆放着一件漂亮的坷岳服饰。
熙修容珍重的将那服饰拿了出来。
曲嫣将监视器关掉了。
坤宁宫一阵沉默,曲嫣缓缓的叹了口气,双眸隐隐带着泪意。
“姐姐,这战争,何时才能结束?”
苏玉梓抬手,将曲嫣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轻柔的擦去。
她低头亲了亲曲嫣的眉心。
“嫣儿,此番坷岳,岐国和越国余党联军,或许要从三个方向同时攻入,我需亲征,与父亲,叔父各率领一支军队前往三个方向。”
苏玉梓已经做好了曲嫣拒绝,或者错愕的反应,甚至想好了说服曲嫣的措辞。
谁知,曲嫣一脸意料之中。
她只说了句很平淡的话来询问:“可以带上我吗?我能当随军的医士。”
苏玉梓惊愕的张了张嘴。
“你,你早就猜到了?”
曲嫣点了点头。
“姐姐,我确实担心你,忧心你会受伤,会出事,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担忧,就像魏承望那样,折断你的翅膀。
你不该与父亲她们联合着瞒我。
所以,可以带上我吗?”
苏玉梓看着曲嫣认真的双眸,很坚定。
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嫣儿,刀剑无眼,我不能护你安危。并且…战场上,我不能有软肋。”
曲嫣颇有些心急,眼眶一红。
“可,可我…”
苏玉梓握住曲嫣的手。
“嫣儿,我需要你在宫里为我护好这片安逸。你信我,我会平安归来。”
曲嫣眸光闪烁一二,抿着唇低下了头。
良久,曲嫣才叹了口气。
“这几日,我已将一些现代有的简单的止痛,止血的药方送给了张太医,应当已经量产了不少了。
我会把控皇宫,让你们后顾无忧。”
——
傍晚,熙修容薨了。
乾清宫里,脸上带着笑容,正与柔婕妤蜜里调油的魏承望听了这消息,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让他浑身冒冷汗。
他匆匆忙忙对着杨晓吩咐:“怎么回事?快,去寻熙修容。”
柔婕妤在后面小走两步,柔柔的叫了一声皇上。
魏承望压根没有理会她,让柔婕妤眼眶一红。
圣驾的速度很快,抬轿的太监累的气喘吁吁,魏承望也总算是到了熙修容的宫里。
他到的时候,苏玉梓和曲嫣也刚刚到。
只见二人身形憔悴,面色灰暗。
魏承望慌乱的心又安定了一些,无论熙修容为何而死,苏家这个心腹大患是解决了。
苏玉梓和曲嫣给魏承望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魏承望摆摆手免了二人的礼。
“皇后,你近日心绪不宁,难为你还要处理这些事了。”
苏玉梓带着一副假笑,语气很冷淡:“臣妾分内之事。”
魏承望被这样的语气对着,颇有些难受。
“熙修容是如何了?”
“臣妾也不知,刚接到消息,皇上与臣妾一同进去看看吧。”
“也好。”
三人一起走了进去,刚走近,就看到熙修容从坷岳带来的两个宫女,跪在地上哭。
但是,哭的并不真切。
或许,这两个宫女,也是熙修容的父皇送来的探子吧。
熙修容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