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言一笑的话，黎清玥的动作顿了片刻。
然后放下手上正在调配的药草，转身看着他：
“为何没给王爷服用我留下的药？”
言一笑低头，说道：
“主子提前醒了，不肯服药，非要马上赶去万毒谷找王妃，我们做属下的也劝不动……”
他的声音中有无奈，可也透出了主子一心惦记王妃才会如此的意味。
黎清玥又怎会听不出来。
她想的却是，大反派自然不会把命放心地交到别人手上，假死药这种东西，他清醒时能吃就怪了。
肯定是找到她人，他才能安心啊。
她垂了垂眸，又问：
“王爷自打中毒以后，一直是你在给他医治？”
言一笑低下头：
“是，属下医术不精，始终解不了主子的毒。”
黎清玥声音淡淡：
“你本事已不小了，毕竟能让他撑了这么多年，只是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法子？说出来或许我能参考一下。”
言一笑犹豫了一下，恭敬答道：
“是师门传下来的秘术。”
只说了这几个字便不再言语，显然是暗示秘术就是不便外传的，教人也不好多问。
可他脸色分明是白了些，黎清玥并没有错过。
她没有再追问，转回身去继续调配草药，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知道了，解药会尽快配好，你转告王爷，让他尽管放心。”
言一笑心下略松地应了声“是”，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王妃决定独闯万毒谷时，那份对主子的关心他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她这样说，他自然没想太多。
主子如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毒发，言一笑也不敢离开太久，直接便去了浮岚苑待命。
萧煌此时刚刚从冰冷的水中浮起身，睁开了眼。
他抬起手臂，先是看向左臂的金属环，伸手轻轻在上面抚过，唇角微微扬起。
然后目光便落在了腕上淤青的地方。
两只腕上淤青都消退了许多，只是全身上下还有多处淤青，如今却越发明显了。
他思考了片刻，起身披上轻衣，唤来了言一笑。
“药拿来。”
言一笑愣了片刻，马上就反应过来，赶紧递上了活血化瘀的药膏。
没想到主子竟主动要擦药，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刚刚他还在想等下要好好劝主子涂药，之前急着赶去万毒谷，根本连劝的机会都没有。
再想想以前，擦药这事主子也一直极不上心，得拼命劝。
正想着，就感受到凉凉的目光扫过来，言一笑激灵了一下，赶紧退出去了。
萧煌涂完药再换上轻衣的时候，选了件领口更严实些的.
穿戴整齐出了浮岚苑，便直奔清漪苑去了。
进门便看见黎清玥正打开一个水晶匣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朵清幽皎白的花，似乎没有察觉到他走近。
萧煌看着那花，心下有了猜测，眸中光华流转，走到她身后柔声问道：
“这便是六叶冥兰？”
黎清玥其实早就察觉到他过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她手指微微一紧，随后便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
“嗯。”
萧煌唇角勾起，双手轻轻扶在她腰间，低头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头，看着那朵花，轻声说：
“辛苦玥儿了。”
黎清玥却觉得心像被人狠狠捏住，血液都要冻结。
她以为自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知道了他当年解毒的真相，又能如何？
即便是牺牲了几十个无辜的孩子换他一人之命，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反正当初来找大反派时，便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而已。
等到彻底摆脱了萧锦明，主角光环失效，她便悄悄解了他的噬心蛊，远走高飞隐居起来，一世逍遥，得偿所愿。
只是，当那磁性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终究是忍不住。
黎清玥放下六叶冥兰，拿起丝帕慢慢地擦着手，深吸了一口气。
萧煌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对，轻轻扳过她的肩头，让她面对着自己，眼中有一丝担忧。
“怎么了？”
黎清玥垂下眸，咬了咬嘴唇，声音中是十足的忐忑和歉意：
“拿到这花我才发现……我可能，没办法解你的毒……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话音落下，她明显感觉到萧煌的手指紧了一瞬。
她继续低声说：
“我想了一下，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之前审鬼霄的时候，得了另一个法子，若配合我的药，应该还是有很大机会成功的，只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
萧煌伸出手，缓缓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只是什么？”
黎清玥紧紧抿着唇，目光挣扎了一会儿，终是低声问道：
“你可知，鬼霄抓那些童男童女，是为了什么？”
萧煌眉心蹙了起来：
“玥儿到底想说什么？”
黎清玥沉默了片刻，下定决心般地说道：
“鬼霄的换血之法我已审出来了，虽然那个没办法完全解你的毒，但加上我自己配的药，一定能行！”
说完，她便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萧煌看向她的目光却忽地幽深起来。
到最后，他干脆闭起了眼，半晌不语。
黎清玥的手攥得越来越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个冲动，就这样试探他。
或许，内心深处总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吧。
希望他当年只是被迫，希望他如今良知尚存。
可就算他此刻拒绝她的提议，从前的事就能一笔勾销么？她心里那个坎，终是过不去的。
这种试探，毫无意义。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
萧煌突然长长叹了一声，仍没有睁眼。
“玥儿……你不会以为，我当年，是靠换血活下来的吧？”
黎清玥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解理这话中的含义。
“你当年……”
萧煌缓缓睁眼，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显而易见的……厌恶？
这种眼神在他要烧上官蕊摸过的衣服时，她也见过，只不过此刻这厌恶要强烈许多倍。
脑海中突然有一道光划过。
她看着他，使劲地眨了眨眼：
“你……没换过血？”
萧煌难以言喻地看着她：
“玥儿……”
说了两个字，就像再也说不下去了，扳着她肩膀的双手，却捏得有些用力。
黎清玥脑海中那道光渐渐地清晰起来，她的目光也越来越明亮。
她怎么早没想到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