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霄狠狠地怔住。
半晌，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嘶哑着嗓子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受的伤？是何时的事？”
事到如今，他根本不必再怀疑她对他的心意，可越是这样却越令他焦急。
若她是因为身体出了状况才逃避他，那岂不是至少三个月前便已如此了？
可他竟完全没看出来！
燕霄又心焦又自责，凌霜却不肯再说话。
他无奈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到小木屋内那张简陋的木床边，将她轻轻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然后紧紧握起她的手，心头越发暗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与她初相识，她的手便总是冰凉，可也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冷得骇人。
燕霄暗暗运起内力让掌心热起，将她两只小手都捧住。
凌乱的思绪渐渐清晰，他终于镇定下来。
转头看了看窗外的风雪，又瞧着她这连炭火都没有的小屋，又是一阵心疼，坐到床头伸手一捞就少女整个抱进怀里，温声说：
“今夜先忍一忍，天亮我便带你回京城诊治。”
凌霜的肩头微微颤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轻声开口：
“对不起，若我没有招惹你，你根本就不必经历这一切。”
燕霄双臂一紧，低声道：
“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有事的……而且若当初不是你，我连命都没了……”
凌霜轻轻摇头打断了他：
“不，你不懂。”
燕霄眉心微蹙，正要开口，凌霜忽然伸手抚上他的心口，将脸颊贴了上去。
他的心重重地跳了起来。
凌霜倾听着他的心跳，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
“我初次遇见你那日，一切都是那样混乱，可唯有这心跳，我再不曾忘记。”
“本以为那仅仅一面的缘分已尽，从未曾想，你竟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海边那段日子，是我在雷雾岛上最开心的时光，其实，我已知足了。”
燕霄心口发紧，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
“霜儿，你相信我，清玥的医术远超这世上任何人，她一定有办法医好你的。”
凌霜眸色微微黯淡，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轻声继续说了下去：
“岛上异动，海水涨潮，本该是我最好的归宿，可我没想到你会回来，更没想到你会为我断了那把剑。”
“我忍不住又生出私心，想多留在你身边一些时日，只是……终究，没有多少时间了。”
燕霄低低叹了一口气，温声道：
“先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回了京城再说，好不好？”
就算她不愿意说，只要让黎清玥诊过，一定有办法医好她。
若不是燕霄心中坚信这一点，怕是早就没办法镇定了。
然而，凌霜抬起头，银眸对上他的视线：
“燕霄，我不想骗你，但若是受伤、生病，还能抱着希望求医问药，可我根本就没有受伤，更不是生病，又何谈医治？”
他眉心紧紧拧起：
“这是何意？若没有伤病，你这身子怎么可能会如此虚弱？”
到现在他如何还不明白？
她闭门不见躲着他、被他轻易捉住手腕却完全不反抗，都是为了不让他发现她有多虚弱。
可现在她又说不是生病，也没有受伤？
凌霜垂眸，低声说道：
“因为，我的寿命只有这么长，马上就要到尽头了。”
燕霄心口狠狠一紧：
“你说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
凌霜淡淡开口，语气平静：
“自古凌族视白瞳为不祥，不是没有原因的，只不过已经没有人记得那真正的原因了。”
“我母亲为前代大祭司，知道一些只有极少数人才知的族中秘闻，她生下我时还只是怀疑，直到测出我是九品血脉，她才确信了一件事——”
“白瞳九品为天生的强者，所有能力都数倍于八品血脉，受伤恢复的速度也奇快。”
“但相对的，我的生命流逝速度，也几倍于常人。”
燕霄怔怔地听着她的话，心中半分也不愿相信，可种种迹象都如此明显，理智又让他说不出半分反驳之言。
他的心又开始慌起来，就连黎清玥的医术，似乎都变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根本不确定她救不救得了凌霜。
沉默半晌，他也只能低低地挤出几个字：
“怎么会这样……”
凌霜从他怀里稍稍坐起，伸手抚上他的脸，柔声道：
“燕霄，在最后这段日子遇到你，是我从不敢奢求的意外之喜。”
“你若难过，便难过一段时间，但不要太久，好不好？因为，现在，我很幸福。”
燕霄心中阵阵绞痛，却见那皎月般的眸子忽地凑近，少女已捧着他的脸，将唇紧紧贴了上来。
他呼吸停滞，心头积压的所有情绪尽数爆发，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吻了回去。
少女的身子纤瘦而冰凉，他不由自主地将她抱紧，试图用体温温暖她。
两人呼吸都渐渐急促，辗转缠绵间，燕霄腰间忽然一凉，混乱发热的头脑猛地清醒过来。
这才发现凌霜正被他紧紧压在身下。
而他的腰带已被她扯开，丢在一旁。
他所有动作都停住，慌乱地退开：
“霜儿……我……”
凌霜勾住他的脖颈，银月般的眸中流光溢彩，朝他露出清浅的笑容：
“燕霄，我喜欢你。”
他喉结猛地滚了一下，狠狠闭了闭眼，低哑的声音压抑而克制：
“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凌霜神色黯淡下来，抿了抿唇，低声说：
“我只想在一个仅有你和我的地方，走完这最后一程，你不愿陪我留下来吗？不会耽搁很久的。”
燕霄心头如针刺般，沉默良久。
他终是低声开口：
“霜儿，我想带你回王府，娶你为妻……我想要你耽搁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