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太平的那一番话,封长诀花了整整三日才消化,圣上为何要派人刺杀他?
他想起在关中刀哥分析的局势,天子年迈,皇子年幼。
在未选择出继承皇位的人之前,圣上不会让别人撼动他的江山,更不会让外族人插足。四大将军,一个养老,两人召回没收兵权,最后一个守宫城。
四位将军被拘束在皇城,天子眼下,连有兵权的元武将军也徒有虚名,若要用兵,都得上报圣上批过才行。
纵使这样,北定将军也是圣上的眼中钉,因为他有私家部队——封家军。封家军名望高,又远在赤胆营,圣上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明白了!”封长诀恍然大悟,可把洒扫的来福吓一跳,他疑惑地问自家少爷:“爷,你明白什么了?”
封长诀摆摆手:“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来福:“……”
圣上日渐衰老,最忧心的就是藩王和有兵力的封家。他得为祁家后代稳住皇位,扫清一切能威胁到皇位的势力。
难怪,想派刺客在南蛮之地刺杀他,到时候随便给他安个罪名,就有理由动封家。
封长诀气恼地捶脑袋,知道的也太晚了!
“少爷,礼备好了。”
屋外万管事喊了一声,封长诀迅速下床穿靴,简单收拾仪容,叫上来福,去往穆家。
穆家在内城边角偏远处,他们府邸不大,封长诀去了才发现,整个府中,除了几个家仆,就穆定山和穆南桉父女二人。
打听后才晓得,开国前,穆家满门忠烈,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尚在。
走过长廊,正巧看见穆定山在教穆南桉用长戟,封长诀停下脚步观摩。
“戟的练法与剑不同,你要抛开先前的练法,以剁、刺,勾、片、探、挂掳、磕为主。”
穆定山用长戟示范了一套连招,穆南桉有气无力地拍手叫好。她被父亲拉练了一上午,急需恢复力气。
穆南桉正要开小差,转头就看见封长诀在偷学,看得那叫一个认真,连她偷偷走到自己身边也没有察觉。
“要学,咱就光明正大地学,你偷偷摸摸的,难道光彩吗!”穆南桉猛地大喊一声,在封长诀耳旁炸开。
“将军。”封长诀无视掉她,上前一步,在南平将军面前行礼。
“小子,道谢就免了,来试试。”穆定山猜到他会来,把他的话全说了,最后扔长戟给他。
长戟。
封长诀用手称了称长戟的重量,尝试着找手感,他除了长枪,其他的武器都只能算过得去。真要他在南平将军面前试,他还不好意思,有种班门弄斧的感觉。
“剁。”
穆定山突然说出招式,封长诀差点反应跟不上,他脑中闪过方才穆定山演示的招式,手不自觉地动起来,操着长戟一剁。
“片。”
怎么还跳招式。
封长诀依葫芦画瓢做完所有招式,穆定山满意地点点头:“说不上好,起码在短时间内学会了基础功。”
“咳咳,封长诀,既然你平安归来,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穆南桉恨不得溜出去玩,这些日就等个契机,等封长诀来找她,如今来找了,怎么跟着她父亲一块儿练起长戟来了。
封长诀去架上放回长戟,笑道:“没忘,将军,我和穆姑娘有约。”
穆定山警钟大作,他们之间有约,他怎么不晓得?!
该死,自己的闺女美若天仙、性格又好,这封家小子不会看上了自家闺女吧!
穆南山的眼神顿时变得凶恶,他瞪着封长诀:“你们约什么,如实招来。”
封长诀正要开口说,被穆南桉捂住嘴,后者笑嘻嘻道:“爹,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是很重要的事。”
说完,不等穆定山在后面大吼大叫,她推着封长诀就往外跑。
直到出内城,在外城的街道上,穆南桉才没推他。
“将军不会多想吧。”
封长诀一想到走前穆定山那个凶狠的眼神,他就浑身发寒。总感觉自己不是带穆南桉出去玩,而是把人家闺女拐走了。
穆南桉四处闲逛,这个摊子要去问问价,那个摊子要去摸摸看看。听到他的话,无所谓道:“没事的!他就是人到中年,疑心病犯了。”
穆南桉在一家首饰铺子前犹豫不定,拿了两支珠钗在发上比对,见封长诀跟过来,转头问他:“你觉着,这两支钗子哪个更适合我,我戴哪个更好看?”
封长诀还没说,那个铺子老板就笑呵呵地问道:“公子,陪心上人来逛街吗?”
“不是……她、她是我妹妹。”封长诀胡乱搪塞,穆南桉不满地怼道:“封长诀,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谁是你妹妹!”
在老板眼里,就如同打情骂俏,刚刚听那个姑娘说,面前这位公子难不成就是传闻中的飞骑将军!
他竟然撞见了飞骑将军陪姑娘逛街,这位姑娘肯定也是他的意中人了吧!
京都的话本铺要变天了!
“全买了不就行了。”封长诀看半天也看不出个什么变化,豪爽地放了一袋钱在柜台上。
老板乐滋滋地收下钱,看着他俩的背影,心想,俊男美女可真配啊。
“以后常来啊!”
封长诀又陪着穆南桉去了她心心念念的话本铺,她当着主人公的面,买了十多本他和裴问礼的话本。
封长诀:“……”我人还在这呢。
“你想看吗?”穆南桉买到自己喜欢的话本,话闸子大开,捧着一堆话本,朝他推荐,“你想看比较清水的,就去看浪里小白条的,若你想看荤的,就去看农客的。这两个书手是当下最有名的。”
“不用。”
“为什么啊,不看你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
封长诀扶额,默默走出书铺。
为什么,因为他已经读过了。
穆南桉失望了一瞬,看到怀里的宝贝话本一下又高兴起来,她把书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前,拉回老板落在封长诀身上的视线。
“老板结账!”
老板算完价,接过穆南桉的钱袋,他迟疑片刻,问道:“姑娘,你就当小将军的面买,真的好吗?”
穆南桉吃惊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封长诀!”
老板忽然老脸一红,他嘿嘿一笑:“这个嘛……店里曾卖过一些画册,也有话本的插画,侥幸看过,对小将军的脸有依稀的印象,今日一见,就觉得他是。”
“画册!”穆南桉眼睛一亮,她激动地问,“是我想的那种画册嘛!现在还有卖吗!”
老板见她如此兴奋,走出柜台,往里边的书架走去,他拿出压箱底的珍藏画册,低声道:“这些是我自己私藏着看的,看你有缘,就卖你几本。”
“谢谢老板!”
穆南桉接过那几本画册,偷偷翻了一页最顶上的画册,那场面……颠龙倒凤的,她小脸通红,飞快关上话本。
在门外等半天等到一个满脸羞红的姑娘,动不动还乐几声。
封长诀挑眉看向她:“你被夺舍了?”
“嘿嘿嘿,你不懂。”穆南桉悄咪咪地抱紧话本和画册,出来这一趟真值得。
逛完书铺,穆南桉也没什么想买的了。于是封长诀送她回家,老远就看见穆定山在穆府大门等着了。
南平将军浑身仿佛散发着黑沉沉的气压,封长诀没敢靠近,和穆府保持安全的距离,朝穆南桉招招手。
穆南桉差一步就跨上穆府大门,她忽然想到什么,转身问道:“你何时及冠?”
“七日后,你要来吗?”
“好啊。”
穆定山脸色更黑了,他骂骂咧咧地跟着闺女走进穆府。
还用得着问吗,封家肯定会下请帖来的。
殊不知,那日过后,京都风靡起封长诀和穆南桉的话本,内容唯美,两个都是将门之后,一南一北,多么般配。
穆定山得知此事简直要气炸了,他一拳捶烂院里的木头人。
“严查!必须严查!”
转头一看,自家闺女抱着一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以为她在看自己和封家小子的话本,更气了。
“闺女啊,封家小子没什么好的,你才见过多少男子啊,不用急着托付真心!”穆定山苦口婆心地劝说,就差没装哭了。
穆南桉:“???”
“封太平真不是个东西,竟敢以德报怨!明日早朝我一定要去骂死他!”
“爹,你好奇怪。”穆南桉默默吐槽,嫌他吵到自己看书,反身回闺房去了。
“闺女啊!闺女啊!”
“你可千万不要跟封家小子跑了啊!爹爹会伤心的!!!”
同样生气的还有裴问礼,他气得饭都吃不下去,叫属下招来浪里小白条。
那个书手想半天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最近也没在菜市开讲座造谣啊,怎么又被裴大人找了。
“大人,不、不知你找小的,何事呀?”书手哆哆嗦嗦拼凑成完整一句,他苦涩道,“大人,你看,小的就一破写书的,能干什么坏事呢?”
“我查过京都所有书铺,你写的话本被封穆两人的话本超了整整一百多。”裴问礼脸色不善,语气十分冰冷。
书手自己都不知晓此事,他连忙赔罪道:“大人,给小的点时间,小的一周之内绝对赶超他们。真不知晓他们是怎么在京都火起来的,太邪门了!”
闻言,裴问礼脸色稍缓,语气也平和许多:“你若是一周内能赶超,我定有赏。”
“小的定不辱使命!”
书手咬紧牙关,出了裴府大门,就要与日夜斗争了!
“千百,去查书铺,把不正当的书籍上缴,给你加月钱。”裴问礼冷冷吩咐下去。
一听到“加月钱”,千百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飞快出府。
翌日散朝后,穆定山直冲冲走向封太平,后者看他凶神恶煞的神情,有点惊讶。
他往旁边看了看,身边也没人啊,难不成真是冲自己来的。
“封太平,看你儿子干的好事!”
离他们较近的官员见状,走远一些,但好奇心作祟,全伸着耳朵去听。
封太平疑惑不解:“我儿子怎么了?”
“你们封家太奸诈了,你儿子喜欢我闺女就直说,想让我闺女嫁入你们封家,痴人说梦!若南桉嫁入封家,她获得的战功岂不是全算你们封家头上,封太平,你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一连串的质问让封太平愣在原地。
怎么个事?!
封太平大概理清穆定山的话,也怒道:“开什么玩笑,我儿子喜欢你闺女!你闺女压根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儿子不会喜欢那样的!”
穆定山没想到他还敢说自己闺女,他平日里都舍不得说一句,愤怒地指着封太平:“我闺女没大家闺秀的样子?!姑娘就一定得是大家闺秀,你娶的还不是个大家闺秀呢!况且你儿子难道是什么有文化的人吗!我闺女也看不上没文化的武夫!”
封太平被气得胡子颤抖,他声音变大,怒斥道:“你、你还不是一介武夫,我儿子识得字,怎么就没文化了!”
“他就认得几个字啊,在南蛮连封信都要到处叫别人去看!”
“你大爷的,穆定山!”
“……”
有个热心肠的官员立刻走到他们之间劝架,怕这两个武将真打起来,大声劝说道:“两位将军,殿外不许大声喧哗,你们儿女各有各的好。再者,你们不管怎么争,在他人看来,他们照样很般配。”
穆定山、封太平:“……”
穆定山看向那个劝架的官员,问道:“那依你看,他们配吗?!”
肯定配啊,两人连身世都般配。
但他可不敢说出心里话,他是来劝架的,不是来集火到自己身上的。他连忙摇头:“一点也不般配,连身世也不般配!”
封太平冷哼一声:“听到了吗!不般配,我看是你在那儿多想!”
此话不知又惹到穆定山哪儿了,他愠怒道:“我耳朵没瞎!”
那个官员好心提醒:“南平将军,是、是聋。”
穆定山不满道:“我知道,要你多嘴!”
封太平又在旁边冷嘲热讽:“看来老穆你已经老到连话都说不清的地步了,真是可悲!”
“你……”
两位将军又吵起来了,甚至一路吵出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