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董秀秀当年一时气急冲出了公寓,因为想着洪先生养伤时曾经说过要坐火车去江右,所以也跑到火车站买了去江右的票。
可火车只行驶到了一半,董秀秀就有点后悔了。不管自己和阿弟闹了多大的矛盾也不能离家出走,阿弟还只有一个十岁的孩子,要是没有自己在一边照顾可怎么办啊?
就当董秀秀打算到了目的地再买火车票回魔都的时候,江右火车站因为金陵政府要抓捕赤党而封锁起来,需要三天后才能正常行驶。
董秀秀没了办法,只好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家小旅馆住,这一住不打紧竟遇上了故人张阿秋。
“阿秋当时正在躲避特务的追捕,我就把她藏在了小旅馆的房间里,第二天外出买药的时候发现小旅馆被包围了,阿秋也不见了。”
董秀秀不敢在小旅馆久待,只好带着身上仅剩的一点买药钱换了个地方住。
因为丢掉了大部分的财产,董秀秀只能给别人打工来攒回魔都的火车票,这一攒就是三个月。
“本来买一张火车票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但我打工的小餐馆时不时的有特务上门盘查、小混混讨要保护费、地方上的收缴各种税收,开了关关了开,好几个月才挣到了钱。”
董秀秀本来已经买好了火车票准备回魔都,可天灾又来了。一场席卷了南方六个省份的大洪水突至,所有交通线路全部被冲毁。
董秀秀也只能跟随着大量逃难的人群往赤党的地盘走,传说那里可以吃饱饭、可以睡好觉。
一路上真是太苦了,既要寻找食物果腹,又要寻找可以过夜的安全地带,但这些都可以忍受,最让人崩溃的一点是金陵政府的阻碍。
他们不能对受苦的民众施予援手,又不愿意大量劳动力前往赤党的地盘,竟然拉过来几支队伍搞起了实战演习。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逃难的队伍才到达了目的地。
“我一看见头戴五角星帽子的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已经躺在了医院里,等到出院后就留在了根据地。”
因为董秀秀能识字,所以她被安排到学校里给小孩子们当老师。又过了几年,已经适应新生活的董秀秀竟遇见了洪先生,两个人看见对方时都很惊讶,在之后的接触中,对彼此都有好感的两人结成了伴侣。
“我这次就是陪洪先生到魔都来的,”董秀秀说话时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往安慧了,专门过来看看你。”
“明天就要走了,怎么这么急?”小明听到这话立刻站了起来,他大步走进了卧室,没有两分钟又走了出来。
“阿姐,你还记得这件衣服吗?”
“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董秀秀接过那件打了补丁的夹衣,“我们在1928年就是穿着这件衣服从奉天来到魔都的。”
“你要走我不拦你,但这件夹衣你得收下,”小明又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手提箱,“还有这个箱子。”
“这是什么好东西?”董秀秀笑着打开了手提箱,下一秒又赶紧合上,“你怎么存了这么多的小黄鱼?”
“我的就是阿姐的,”小明笑了起来,“你在外面要用钱,小黄鱼刚好合适携带,你全部带上吧。”
董秀秀低下了头没有说话,良久她才抬起头来。
“你还没吃晚饭吧,阿姐给你包饺子。”
“真的吗?我可想吃阿姐包的饺子了。”
*
小明在第二天破天荒的起了个早,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抓起床边的睡袍就冲了出去。
董秀秀已经走了,她没有带那个装满了小黄鱼的手提箱,拿走了那件打着补丁的夹衣。
小明赶紧跑到窗台去看,正好看见董秀秀上了黄包车,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洪先生。
董秀秀抬起头望了一眼,也许是看见了探头的小明,她笑着挥了挥手,洪先生跟着他的眼光看过来,也挥了挥手。
此时清晨的魔都下起了小雨,两个人的身影随着黄包车消失了,只剩下还在望着他们的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明才离开窗台窝进了客厅的沙发里。他只享受了一个晚上来自亲人的关爱,今天又将面对一个人生活的残酷现实。
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小明忽然反应过来。
为什么系统小万还没有跳出来宣告任务完成?!
*
1938年,台儿庄战役打响。
1939年,开始了第一次唱啥会战。
1940年,金陵伪政府成立。
1941年,皖难事变爆发。
魔都的各大报纸都对这次事变大肆报道,就连文音报这样的小说周报也刊登了这则消息。
小明懒洋洋的躺在公寓里看报纸,此时距离皖难事变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重庆政府和赤党围绕这件事已经有来有回了好几个回合。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在门外响起,小明实在想不到除了房东、姚编辑和保姆吴阿嫂之外会有谁来这里找他。
房钱早在月初就给了,姚编辑上午才走,保姆吴阿嫂因为家里有事提前请了假,那么门外站着的会是谁呢?
随着公寓大门被打开,看清屋外的人是谁的小明呆住了。
*
“这是我和洪先生的女儿,她小名叫长江,是因为出生的时候我正在过长江的渡船上,”董秀秀抱着一个三岁大小的孩子,“你是她的舅舅,你抱抱她。”
小明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熟睡中的小女孩,这个孩子脸庞像董秀秀,但眉眼却是洪先生的样子。
“阿姐,洪先生人呢?”看着董秀秀一副脸色苍白、身材消瘦的样子,小明直觉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他不在了,”提及已经牺牲的丈夫,董秀秀难掩悲痛的神情,“就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两个月前的事情,那不就是皖难事变吗?小明还想再问点什么,可还没开口就被董秀秀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