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一掷的勇气化作绵绵不绝的害怕与后悔。
叶绵绵瞳孔一瞬间放大,眼泪夺眶而出,她浑身都在哆嗦。
她难以置信,为什么傅晏寒要扑上来挡这一刀?
“不……你为什么……你凭什么……”
傅晏寒身后,邓芸华看见雪亮的刀光,吓得腿软,跌坐在地毯上。
她抬头,看见鲜血从傅晏寒的衣摆滴落,一点点洇红了地上的白色地毯,她歇斯底里地尖叫:“杀人了,来人啊,快报警,抓住这个杀人犯!”
傅晏寒忍着腹部滔天的剧痛,厉声喝斥,“别喊!”
邓芸华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发不出一点声音。
夏知远听见邓芸华的叫喊声,猛地推门进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傅晏寒看着不停发抖的叶绵绵,她一定吓坏了,他试探着伸出手落在她肩膀上。
“没事,这是小伤,别怕。”
叶绵绵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眼泪疯狂涌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挡刀,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让她像个傻子一样,以为自己距离幸福只差一步之遥。
她满腔激愤,她看着傅晏寒的眼神有怨,有恨,有绝望的深浓的爱意。
傅晏寒怕她伤着手,试着去握她攥着水果刀的手。
叶绵绵被他的动作刺激到了,手猛地往回抽。
水果刀离体。
一股鲜血喷溅出来,溅了叶绵绵一脸的血花,她哆哆嗦嗦看着手里沾满鲜血的水果刀。
她捅了她最爱的人!
傅晏寒捂住喷血的伤口,摇摇欲坠,心思却全都在叶绵绵身上。
他忍着剧痛朝她伸出手,声音轻柔,带着诱哄,“乖,别害怕,把刀放下,过来我身边,我们回家。”
叶绵绵看着他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指缝里迸溅出来,她几欲崩溃,眼泪肆意,混着脸上的鲜血。
“我没有家了,我爸爸死了,我再也没有家了。”
水果刀从她指尖滑落,她转身打开门,飞奔出去。
傅晏寒追了一步,他失血过多,浑身脱力,猝然跪倒在地,腹部血流不止。
夏知远原本要去追叶绵绵,看见傅晏寒跪地不起,他又折回来扶他。
傅晏寒推他,“快去,拦住她,别让她出事。”
“可是哥你……”
“快去!”傅晏寒疼得额上青筋都鼓了起来,冷汗涔涔滚落。
夏知远不敢耽搁,连忙站起来追出去。
傅晏寒单手撑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按着伤口的五指被温热的鲜血染红。
他捡起地上的水果刀,撑着地面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追出去。
贵宾休息室里,傅淮山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眼底掠过一抹幽光。
邓芸华终于有了反应,她跌跌撞撞追出来,拦在傅晏寒面前,“傅晏寒,我不准你去追,我要报警抓她!”
傅晏寒薄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俊脸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
他说:“好啊,你要抓她,就连你一起抓了吧。”
邓芸华气疯了,“你刚才也看见了,她想杀了我,傅晏寒,你娶一个仇人在枕畔,你晚上睡得着吗?”
傅晏寒强忍住心口翻涌上来的巨大的悲哀,“你以为,经过这件事,她还会跟我在一起?”
邓芸华愣住。
傅晏寒一把推开她,脚步踉跄地追了出去。
叶绵绵跑出酒店后,她慌不择路。
酒店三面环海,一面是悬崖峭壁,等她发现时,她已经站在悬崖上。
血和泪模糊了她的视线,面前是悬崖下的激流拍岸,身后是追过来的人。
夏知远看见叶绵绵站在悬崖边上,他吓了一跳,不敢再追。
“嫂子,你别跑了,穿着婚纱跑这么远,你不累吗?”
叶绵绵红着眼眶看过来,看见他身后源源不断地有人往这边跑。
她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沙砾沿着悬崖滚落,她猛地停住脚步。
夏知远吓得半死,连忙举起手往下压,“嫂子,你别退了,我们不靠近,求你了。”
他生怕叶绵绵情绪激动,从悬崖上一跃而下,那就是神仙在世,都难保她能毫发无伤从海里捞上来。
叶绵绵哽咽,眼泪急速滚落,她看着手上蹭不掉的鲜血。
“我杀了他,好多血……”
夏知远忙哄道:“没有,嫂子,我哥还好好活着,你过来,我带你回去看他好不好?”
“我杀了他……我要给他偿命……”叶绵绵重复着这句话。
夏知远感觉得出来她精神不太正常,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能正常才有鬼!
他心里焦急万分,日头越来越高,参加婚礼的宾客络绎不绝。
一会儿人越来越多,对叶绵绵的情绪又是一重刺激。
他得赶紧把她带离悬崖,否则她一失足真要成他哥的千古恨。
“嫂子,我哥没事,你别自己吓自己,过来,那边太危险了。”他试着靠近她。
刚挪了一步,就被她厉声喝斥住,“你别过来!”
她在往后退,沙砾又往崖下滚,淹没在激流中。
夏知远赶紧做举手投降状。
“我不动,我真的不动了。”这情形,他没有把握能把叶绵绵从悬崖边上劝回来。
他回头,对追上来的伴郎团说:“去,赶紧让人去崖下备搜救船,还有……”
话未说完,他就看见傅晏寒满身是血地拨开围观的宾客,一步一喘地走到前面来。
他身旁还跟着盛妆出席的秦卿,此时秦卿白色衣裙上也沾了刺目的鲜血。
她扶着傅晏寒,声音清冷,却藏着亲近与关心。
“晏寒,你小心些,伤得这么重,流了好多血。”
傅晏寒拨开了她的手,不让她扶,他站在众人前面。
俊美如神只的脸上一点血色尽失,白得跟纸一样。
冷汗布满他整张脸,特意打理过的发型凌乱,白色西装上西裤上全是血,往日精英霸总的利落形象不复再见,此刻的他狼狈不堪。
他看着站在悬崖上的叶绵绵,海风掀起她身上精美的婚纱,她身姿单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他朝她伸出手,“绵绵,过来,到我身边来。”
叶绵绵看着他伸来的手,手指上全是血,红得刺目锥心。
她站在悬崖上没有动,眼睫毛一颤,泪水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
她痛苦地望着傅晏寒,“你为什么骗我?”
昨晚那段录音,她反复听了一整夜,傅晏寒早就知情,她爸根本没有得尿毒症。
可他瞒着她,匆匆娶她,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替邓芸华遮掩。
傅晏寒轻轻闭了闭眼睛,“你先过来,你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我看着头疼。”
“事到如今,你连一句真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吗?”叶绵绵哽咽住。
她要求一个真相,求一句实话,就这么难吗?
傅晏寒往前迈了一步,失血过多,他头一阵阵发晕,眼前也出现了重影。
他只知道她现在很危险,要让她离开悬崖边,“你先过来,到我身边来。”
叶绵绵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别过来!”
傅晏寒看着她脚下的沙砾往海里滚,没敢再靠近她。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安抚道:“好好好,我不过去,你别再退了,绵绵,你过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叶绵绵将信将疑,“你真的会告诉我,我爸是怎么死的?”
“我会,绵绵,我绝不会再欺瞒你一句,你先过来。”傅晏寒朝她伸出手。
叶绵绵动摇了,看着他小腹不停涌出鲜血,她迟疑着朝他走去。
就在这时,秦卿突然从后面冲过来扶住他,“晏寒,你没事吧?”
就是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叶绵绵一跳,她踩到婚纱,整个人身形不稳,往悬崖下栽去。
傅晏寒瞳孔一缩,纵身一跃扑过去抓她的手,两人的手在空中交错,叶绵绵笔直栽了下去。
“不要!”
围观的众人皆惊,刚追上来的章子初吓得僵立在原地,一时间什么反应都没有。
傅晏寒重重摔在地上,他都顾不上疼,狼狈地爬起来,扑到悬崖边上,要跳下去救她。
若不是夏知远反应得快,跟另一个兄弟拽住了他,只怕他已经跳下去了。
“你们放开我,放手!”傅晏寒挣扎,眼睁睁看着叶绵绵化作一个小点,砸进了湍急的海水中。
海浪波涛汹涌,霎时将她的身影淹没,傅晏寒心中大恸,“叶绵绵,你回来!”
他激烈挣扎起来,夏知远他们两人死死按住他。
“放手,夏知远,柏淮,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她!”傅晏寒嘶声咆哮。
“哥,你身上有伤,你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我刚才见情形不对,已经让人去准备搜救船了,你冷静点。”夏知远劝道。
傅晏寒瞪着他,“她是我老婆,你让我怎么冷静,放开我,别逼我恨你们!”
夏知远与柏淮对视一眼,谁也不敢放开他,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一旦跳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傅晏寒疯了似的挣扎起来,即便他受了伤,但他是体格健壮的成年男人,夏知远与柏淮根本制不住他。
眼看三人都到悬崖边上,再拉扯三人都会一起掉下去。
突然,傅晏寒闷哼一声,眼前一黑,软倒在夏知远身上。
夏知远抱着傅晏寒,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卿。
只见秦卿手里拿了一块大石头,石头上渗着血。
而傅晏寒的后脑勺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正在缓缓往外渗血。
秦卿握着大石头的手都在抖,她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没办法了,你们再往前都要掉进海里。”
夏知远看着那个血窟窿,发出灵魂质问:“就算你想制止他发疯,也不用下这么狠的手吧,开瓢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