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身处幽冥界域,自在丰都城里逍遥于生死轮回法则之外,不受阴煞浸染。却也不是世人认为的幽冥恐怖。而是如尘世凡间一般的红火热闹景象里呆。
只是位面时空里阴阳有别,地府城镇的红火热闹景象,在阳世生灵的眼里,所显示出的,是那种幽蓝跳动的鬼火青烟绕指寒意。
话说,牛斗马勉吃人嘴软,私下里卖给马员外大面子,修改了马一春寿数,加予他十年人间活命,尔后再看情况来定。
然纸包不住火,阎罗王不知怎地,很快就知道了他们做下的这件私密事情。
阎王爷火冒三丈,立刻把牛斗马勉两个叫上森罗大殿来,当着众鬼差使吏的面,指着他们的鼻子便是骂道:“汝俩个大胆鬼,孤王如此信任你们,你们却背着孤王营私舞弊,弄虚作假,私相授受,可知该当何罪?且交出《生死簿》再作定论处置。”
崔判官待阎王爷骂完气出后,便是恭恭敬敬地上前接过《生死簿》,他这是私下得阎王爷授意,心中有数在。
接管了《生死簿》,崔判官转过身来,向森罗殿里的一众鬼差使吏庄重地保证道:“下官定会遵守天道法则,按《生死簿》所记录之福寿命数严格执行,决不会擅自改动丝毫,仅此言誓,望众同僚监督。”然后捧着《生死簿》,捧着这个幽冥界中最大的权力象征,疾步退下森罗殿,别了阎王爷而去。
阎罗王坐在王座上,十分威严地看了看殿下一众鬼差使吏,然后转向牛斗马勉道:“你二位已经铸成了大错,不能再受地府重用。孤王感念你们前时尽职尽责的功绩,也不严加惩戒了!你们本是牛王和马王的跟班衙役,现在且就恢复了原形,仍旧担任原职去吧!”
牛斗马勉知道善改《生死簿》的罪过,早被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只是当阎王爷点破他们前尘旧梦时,不知不觉中意识脑海里,便显现出了自己在牛王庙和马王庙的本来面目。
二人浑身颤抖,绿烟鬼火一番烈烈摇曳,牛斗身上便披着了黄金锁子甲,手里持有了降妖浑铁钢叉。马勉身上便着了白衣白甲,手里握有了伏魔银戟。都是恢复了本来面目。
阎罗爷看了,不由心中暗暗好笑。任你们如何机缘巧合,得天独厚,也仍旧是咱手心里的鬼!
阎王爷站起身来,向一众鬼差使吏宣布道:“从今尔后,牛斗马勉不再殿前听用,他二人既已恢复本来面目,就还了真面目,仍旧为牛头马面,无须去牛王庙和马王庙听差。且在这阴曹地府里站岗巡逻,并负责追捕那些逃亡的幽魂吧!”
接着,阎罗爷又对黑白无常二鬼神道:“你二位赶紧的去崔判官那儿,领取拘魂押魄令牌,自到胡家村去执行《生死簿》之规定,把那马一春的魂魄给锁到地府来受审。”黑白无常连连点头,自飘退下殿,办理公务去了。
再说那马员外自从离开牛斗马勉后,便是提着食盒返回到家中。正在自家堂屋如此这般地向道长叙述事情经过。这时老道却不紧不慢地跟他说道:“员外,那牛斗和马勉已经因此事获罪,被贬成为阴司普通衙役。黑白无常用不多时,便会来拘押你儿的魂魄去往地府问罪。”
马员外一听,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却听老道笑吟吟地对他继续说道:“员外且别慌张,所谓阴司一日,阳世一年。他们耽误了几日,我们便有几年时间准备。为了保住你儿性命,让他前来拜我为师,做了我的徒儿再说吧!”
马员外已然惊魂未定,只好听从老道士的安排,让自家儿子拜入了老道门下。而从此以后,马一春便是天天跟着老道长学习道法秘术,操练武功剑法。转眼几年过去,马一春再不是那体弱多病的将死之人,已然是个体魄健壮,武艺高强,且道法高深莫测的修行者。
不久,黑白无常拿着拘魂押魄令牌来到了马家。却见马家宅院到处贴满了黄裱符纸咒语经幡,无数的法咒灵气聚集,便显化出天兵神将,把马家大院给护了个周全。
无论黑白无常二鬼神怎么解释,受令护院的天兵神将都不予理睬,只将他们给挡在马家院外,不许他们跨入马家大院一步。
好说歹说,磨磨唧唧,叽叽歪歪的就是整不清楚。黑白无常无可奈何,只好悻悻返回幽冥地府禀告了!
他们将事态回禀阎王爷,听闻此事阎罗王甚感蹊跷,觉得此事定有高人指点。于是便和崔判官私下商量了很久,便决定第二天亲自去天廷处问个究竟,探个明白再说。
老道似乎早就算到了这一步,他告诉马一春道:“徒儿,明日一早,那黑白无常会来提带着你去往地府,且要让你喝下孟婆汤,还要勾去你《生死簿》上这名字,了了你此生命数。
你照为师所授之法,施法护住自己的心神意志,且去地府里玩耍玩耍,然后尽快地投转马家侍候你的二老百年,待他们寿终正寝,便到赣地龙虎山头来寻为师吧!”马一春闻言,急忙俯身下拜,连连向师父叩头,谢他再造之恩。
阎罗王来到天廷,将马家大院为天兵天将看护守卫一事,奏明了玉皇大帝。托塔天王在一旁听闻,便是站出了仙班队列,上前启奏道:“启禀玉帝,此事乃张天师出令所为,我等天兵天将得了道令,自不敢不听调遣。现请陛下传一道法旨,我即刻亲往下界,召回那些天兵神将便是。”玉帝便准了李天王奏。
托塔李天王带着玉帝圣旨,来到马家大院上空,一挥手,便是收回了那些天兵神将。
天兵神将刚被收走,等候在马家门外的黑白无常便再次窜进马家,提着拘魂令牌和拘魂锁魄铁链,便来到了马一春的面前。
可不想马一春仗着武艺高强,法力了得,自不愿去往地府受罪,更不愿丢下双亲二老,他怕万一有个意外,便是悔恨不得。
而黑白无常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仅仅几个回合,便被马一春打得头破血流,阴煞气消减不少,只好仓皇而逃。
阎王爷罗知晓后非常地无奈,他看着黑白无常,不由为此事深感头痛恼火。
牛头马面见状,立刻上前,异口同声地向阎罗王请求道:“阎王爷,卑职们愿去往阳间,拘回那马一春魂魄来,以求将功赎罪,望您准许。”
阎罗王一听,顿时高兴万分,放声笑道:“好哇!好哇!你们二位能出面平复此事甚好甚好!本王相信,你们肯定能将此事办好的。
说完嘉许之话,阎王爷转头对马勉道:“小马啊!你且记住!阳间世,可不要一味地跟着你牛兄去蛮干瞎搞,那得运用你随机应变的智慧,多多开动些脑筋才是!”
牛头马面得令,便是告辞阎罗王,一溜烟地离开了地府幽冥,来到阳间。只见他们刮起一阵阵阴风,腾阴云驾鬼雾直奔胡家村。刚到胡家村口,便在村口旷野遇上了马一春。双方二话不说,立刻就亮出了自己的兵刃,各施功法武技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飞沙走石,好不恐怖。
正当他们打得难解难分,不可开交,胜负未定之时,马员外却是拖拽着自己的夫人一路嚎啕大哭,冒死奔跑了过来。
马员外夫妇气急败坏地来到战场边,跪在地上,不停地向马一春高声喊道:“儿呀!儿呀?你且快快停手吧!不要再打了!这二位可是你的大恩人呀!那个马面神差还是你的亲叔叔啊!怎么能自家人打自家人来,让外人看了笑话。”缠斗在一处的仨,这才停下手来,顿时阴风散去,阳光明媚。
要说马面可是个机灵鬼,这一点儿不假!他发现完结差事的机会来了!便是立刻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马员外的手高声说道:“好了!亲侄儿,大家都是亲戚,何苦着刀兵相见,你死我活的!我这有一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不知你可愿听否?”
当事众人疑惑不解,都这节骨眼上了,牛斗都没牛皮轰轰,你反而马屁连连,如此还有甚好办法能息事宁人,得个万全法来!?骗鬼的吧!
马面见众人疑惑,便是笑道:“唉呀妈呀!我看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傻屌,怎会在生死存亡之际,还是如此磨磨唧唧,死守沉规不懂变通,好坏事傻傻分不清来。
也是机缘有定,前些天我得机去查看了一下《生死簿》这才发现,我这贤侄今生并未作甚恶行过不善事。
现今只要他肯随我们去往地府,我们虚晃一枪平了事,马上就可以使他受到阎王爷重奖,去投胎转世再世为人。
他自己又有能力保住此一世记忆,我们让他来世还投在你马家二老膝下,继续做堂弟你的儿子,侄儿只是换了个更为年轻的身体,我们又得交了差,这一举皆是赢的好事,做了岂不快哉!”
此时张天师也闻讯赶来,听闻了马勉所言,即是高喧道:“善哉,善哉。如此好主意,马面你为何不早说出。害得大家慌乱胡干了一场”说罢天师便仰天大笑。嘿嘿!这真是瞒上不瞒下,瞒外不瞒里的瞒天过海皆大欢喜事。
马一春也是想了想,认为马勉此话确有道理。于是便告别了师父和父母双亲,魂魄出窍自觉自愿地跟随牛头马面前往了地府。马府上下便是举族办丧,将马一春风光大葬了事。
阎罗王见牛头马面顺利地带回了马一春,心里非常高兴。又闻听了他们的计划策略,于是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说:“牛头马面,你们果然是本王手下聪明能干的好干将,居然想到了如此绝妙的办法,不仅全了《生死簿》不容更改的天条,还能很好的终结此事,真不愧是孤王的左膀右臂,尔后你们仍旧在孤王这森罗殿里听差吧!”
一晃九个月过去了,马员外夫妇得张天师所传双修法,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马家亲朋好友纷纷前来祝贺,恭喜马员外夫妇老年得子。
马员外得遇此世间少有之奇迹,非常地高兴,仍然是给孩儿取名为马一春,且仍然让儿子拜老道长为师。
他们当然是不可能知道,这一切其实都在老道的算计之中,乃是张天师为了结宿世的师徒缘法,而谋划计算所成的瞒天过海计。
马员外不仅格外感谢老道恩德,他还在胡家村马家祠堂里,供奉上了牛头马面的神位,一有空闲,便是跪在神位面前,感激涕零地说道:“老朽家能后继有人,乃是二位神差恩德授予,马家当永世不忘牛兄与马兄的再造之恩。”
自此之后,马员外便定下一奇怪家规,即是马府上下所有的人,必须早晚入祠供奉祭拜牛头马面之神位,以示马家感其恩德之昭。
而在九幽冥界,阴曹地府里阎罗王平了事,对牛头马面既往不咎,又开始重用牛头马面二位,安排他俩每天从“奈何桥”到“天子殿”巡逻。
牛头马面也是兢兢业业,工作上心尽责,忠于职守,很快便成为了阴曹地府不可或缺的神差鬼使,被评为最为称职的阴司衙役。
石中坐在阴曹地府外,那丰都城里大道右近的九阴玉液酒楼里。手掌青玉色杯,才满饮了一杯九阴玉液酒将,一时体内阴煞气尽消,清明爽意气上头。
他正要斟满再饮,却是就见着酒楼下,大道两边鬼市里,一干正生意着的鬼商,自觉地夹道欢迎起什么来。
再举目望去,正是那牛头马面在一干鬼差衙役的簇拥之下,披红挂绿的正巡游过来。耳边即闻事体,却原是牛头马面又是一年地府先进来。
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
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临终诗》明.唐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