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梁珊。”
江尘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自己声音的沙哑。
他曾安慰自己,说向梁珊一定在某个地方活着。
可他想象的不是这种活!!
这还是他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向梁珊吗?
向梁珊“独享”了一间病房,因为对她的束缚最为严密。她失去双臂,双腿,铁钩穿过肩胛骨把她牢牢钉死在这张病床上。
她的腹部高高隆起,浑身不着寸缕。恐怖的妊娠纹像是细长鬼影的爪子,爬满她整个身体。与丧尸化的纹路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妊娠纹哪个是丧尸的表征。只是同等恐怖。
她已经进入丧尸化了...
没救了。
向梁珊,向梁珊...
江尘想过她可能会有的惨状。毕竟特战员牺牲是很正常的事。但他从未想过现在这个样子。
她还活着吗?
是的,还活着。胸膛还在起伏。
但是,但是!
这样的折磨,是否是死了才更好?
江尘不知道,他不敢确定。
“你认识她?”
江离仄有些讶异。
“这里是接收海滨地区人口的地方,距离东龙那么远,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
“她只是去出了个任务...”
江尘沙哑地说
她只是前往敦煌号而已。
只是遇上了“镰刀”而已。
这对她来说,难道不是无妄之灾吗?
他没见过这么没有生机的向梁珊
后面的队员本也想跟着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但周游进来看了一眼就转身出门,默默挡住了所有人前进的步伐。
向梁珊不会希望她的狼狈就这么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
“这个声音..江尘?”
向梁珊却低低地开口,她的声音干哑艰涩,像生锈的轴承。江尘甚至都没意识到这是向梁珊的声音。
她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奋力挣扎着,肩胛骨上的铁钩被她扯动,冷漠无情地在血肉里搅动,从伤口渗出深红色的血。铁钩连着的铁链也哐当作响,她竭尽全力地坐起来,试图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好好跟江尘说话,好好提醒他。
但下一刻,反胃的感觉翻涌上脑。她下意识侧过身,对着床边止不住地干呕。
她什么都没有吃,当然也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吐出胃酸胆汁。
但这一下却像是把她的精气神一并抽掉一样,她萎靡下来,维持着呕吐时的姿势,沙哑道:
“快走,江尘。这里的丧尸很难缠,他们有无效化异能的东西,不要中招,不要管我,现在就走!!”
她没说过“救她”,也没说别的。
她第一句话是让江尘走。
江尘越发觉得嗓子肿胀,说不出来话。
多狼狈啊,向梁珊。
沦落为人棍,被拴在小小的病床上,没有任何食物,剧烈的孕反。
更关键的是,她还要孕育一个她深恶痛绝的丧尸。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地变成丧尸。
这该有多痛苦,多绝望?
即使如此,她第一句话也是让江尘走。
“我可以相信你吗,江离仄。”
江尘偏头看向江离仄。
丧尸是她叫走的,他也只能冀望于江离仄。
“当然。毕竟我不同意这个计划。不过你不需要相信我,你自己就能解决。”
江离仄耸了耸肩,转身出门,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把时间,全部留给他们两个。
江尘缓缓走近两步,轻轻地坐到病床上。
他并不是第一次在病床上观察向梁珊。这个家伙战斗起来很疯,经常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送进医院。他有空的时候就去探病。
她总会露出一个爽朗的笑,把手伸出被子跟他比肱二头肌。
他每次都嫌无聊不肯比。更何况比男性在这方面本来就得天独厚。
但现在,没得比了。
她没有手臂了。
向梁珊的身材本来在女生里就不算魁梧,更别提和男生相比。失去手臂失去她钟爱的风衣后,裸露出的上身那么纤瘦。
像一张纸。
锁骨突出,让她看起来瘦骨嶙峋。
明明半年之前...她还不是这个样子。
“能离我近一点吗?你在哪?”
向梁珊问他。江尘这才发现她的双目凹陷——她没有眼睛。
“我在这。”江尘坐得更近了一点,伸手想像曾经那样握她的手安慰她,但已经没有手掌与他交握了。江尘伸出的手卡在那里,无处安放。
“我把梁铭叫来...他能治好你的眼睛和四肢。”
向梁珊摇了摇头。
“不了。我不想看见我的样子。你现在肯定眉头皱得很紧,像悲伤青蛙,不好看。我不要看你。”
她可以地说俏皮话,但江尘已经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会落到这种田地?”
江尘哑着嗓子问。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向梁珊干笑了两声,说,
“【镰刀】嘛。你遇上他也会中招的。我套了点情报...他的异能是【走马灯】。精神干涉系。我精神力没你好,更不可能比他好了。技不如人,自然沦落至此。”
“他没杀我....他不如杀了我。”
江尘久久不言。
向梁珊自顾自地跟他说【走马灯】这个异能的特点,最后还要强调这只是她亲身体验下的结论,不能全部当真。
可江尘越听越难过。他止不住地看向梁珊的身体,丧尸化的躯干,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没救了。
这个战士没救了。
“好啦。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向梁珊咳了好几声,最后摸索着通过轻微的呼吸声抬起脸,面向江尘。
她的感觉很灵敏,方向没有错。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江尘?”
“...我带你回东龙...还有时间,医生一定能治...”
“江尘。”
向梁珊平淡地打断了她。
“我不想像展金秋那样。死前是丧尸。”
江尘呼吸一滞。
他感到那颗心脏在胀大,在疼痛。
他明知向梁珊的选择。
“我知道,她是作为人类死去的。但我不想在生命的最后,还要变成该死的丧尸。”
她的声音那么平淡。
江尘攥紧她病床上的床单,几乎想祈求她不要再说下去。
他刚失去一个花蕾,不想再失去一个向梁珊。
“江尘,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