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酌很真诚地问:“那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御书房里面?”
迟奚祉从案台上抽了张碧瑶笺,将手里的印章沾上朱红的印泥,腕骨微微用力,手背青筋清晰可见,在笺纸上盖下,拿开后一枚娇艳精细的芙蓉花跃然纸上,丹红混金粉,在华贵的碧瑶笺上更是显得富贵骄肆。
他将未干的碧瑶笺递送到她面前,微妙地勾了下唇,“因为你黏人的很,总离不开朕,即使是朕处理政务的时候你也要死缠烂打地跟过来,总就守在朕在一旁写诗作画,次数多了,你的这些小玩意儿自然也就留在了御书房里。”
元知酌看着那枚漂亮到极致的印章,迟奚祉讲的几分真几分假她不知道,但她确确实实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因为实话实说,这锦盒里放着的印章没有一枚是她不爱的。
迟奚祉凝视着碧瑶笺上面柔顺娇美的芙蓉花,遽然他伸手在上面摁了摁,拇指指腹沾上朱红的印泥,他轻浮地压到她的侧脸上,幽深的眼底星光灿烂,“你知道为什么朕要拿这枚印章吗?”
元知酌看着他的动作,嗫嚅道:“因为它长得漂亮。”
迟奚祉凑近了她的耳骨,说话间滚烫的气息倾撒下来,细细麻麻的痒意,他笑得散漫,“因为它是朕最满意的作品。”
迟奚祉说话间的热气透过她的皮肤传到血液里,周遭的空气变得粘稠起来,元知酌都分不清他的唇是不是碰上了她的耳朵。
有些惊讶道:“陛下还会刻章?”
迟奚祉的手懒懒地搭在案台上,从身后将她拢住,体型差让她似乎罩在他的阴影下面,明明他的姿态随意,但却透着浓浓的占有欲和掌控感。
即使闻不惯浓香,但此刻元知酌避无可避,只能乖乖受着。
“嗯。”迟奚祉的声音黯了几分,凤眸发紧,似乎有什么悠远的记忆被勾起。
落日熔金錡,娇榻软玉香,薄绸映雪腻,芙蓉跃心头。
那场面,香艳万分,旖旎无边。
元知酌将手抬起,又拿起那堆被遗忘的画纸,问道:“这也是我的吗?”
迟奚祉将薄唇移开了些,下颌懒懒洋洋地重新埋进了她的脖颈处,“是,翻开看看。”
元知酌扫了眼最上面的一张,接着便打开下面的。迟奚祉的目光跟随着她翻阅的动作,每一件婚服他早已了然于心,但是和她一起看的感觉又不大一样,多了抹别样的兴味。
像是即将新婚的夫妻一起挑选着婚服的样式,一边翻阅一边谈论着宾客的名单,一点一点策划着未来的日子,即使生活静寂循规,但能够在缃黄的烛灯下聆听对方沉稳的心跳声,这样的氛围,他怎么会嫌烦呢?
边翻,元知酌像是猜到了什么,她偏过头看他,“这是我的婚服?”
迟奚祉看着她略过某一件的时候,淡漠的神色微变,只是不明显,他沉沉回应她:“嗯,是。”
翻过的图纸有些凌乱,迟奚祉便伸手帮她整理着。
看着眼前一套接一套精美的图画,元知酌只觉漂亮,但说不上很喜欢,“历朝历代的皇后都会这般挑选婚服吗?”
画出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婚服,细节到颜色和布料,旁侧都是满满的标记,每一件都很是用心,但这样应该要花费不少的时间、精力、财力,未免有些不合规矩。
迟奚祉嗓音低沉,略微带点宠溺,足以撩拨人心,“不会,这仅你独有。”
元知酌心脏被划出一道小口,心跳缓慢失控,她低了低头,想要躲闪掉他不经意间的撩勾。
迟奚祉捏了捏她下巴的软肉,将她的头抬了起来,“酌儿不如猜猜,你失忆前选的是哪套?”
每一件的婚服迟奚祉都参与了设计,直到他满意最后才交由到工匠里的手里,根据封后大典进行细微的改动和调整。
但是,其中有一件是他几年前就画好了的,经过了他反复修改和打磨,只可惜——她眼拙并没有看上。
听了迟奚祉的话,元知酌还蛮有兴趣的,毕竟目光所及,一致的精美,上佳的搭配,这样对比虽然没有太出挑的,也没有很看不上眼的。
手里还有几张没有看过的,元知酌又翻了两张,倏然她顿住了手,而后兴奋地将那张图纸拿起,照在烛台上,一套玄纁色的嫁衣撞了她的心底,她的语气也多了分起伏,笑眼弯弯,笃定道:“我选的是这套。”
天为玄色,地为纁色,玄衣纁裳,庄重大气。
元知酌凑近再看了看,玄色为主的婚服上用绛色的丝线勾勒兽型图案和富贵的牡丹芙蓉,凤凰翱翔,上古金文,侧看颜料中加之金粉,随着光线的变化而熠熠生辉,肃穆大气,且雍容华美。
元知酌的性格淡薄,但阴阳生两极,她又格外喜爱名贵之物,这样的凤冠霞帔只是一眼,就念之不忘。
可半晌,迟奚祉都不置与否,元知酌以为是他没看清,拿着它转过身给他看,稍稍疑问道:“不是这套吗?”
一道短暂的笑压在她的话尾,迟奚祉忽然微微直起身,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两下,发了狠,没收力,松手时留下一道惨白的指痕,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有些渗人,压低的嗓子在她耳畔一字一顿:“就是这套。”
元知酌被捏的发疼,她不禁轻呼了一下,抬手揉在被他狠狠掐过的脸上,蹙眉不满,“那你还掐我?”
不做声都差点给她整不自信了。
迟奚祉拥着她,脸隐在她旁侧看不到的地方,神情玩味又阴恻恻的。
想起刚开始这些图纸被送回来,嬷嬷将元知酌选中的婚服样式呈到迟奚祉面前来时,他还想不明白,一个人记忆的紊乱,也会导致她的兴趣喜好、生活习性也天翻地覆的变化吗?
但是现在,迟奚祉搞清楚了——她那时候根本就是糊弄完事,婚服怕是随便瞟了一眼就选好了。
不走心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