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很深,只有出口处有光亮。
眼看着那抹亮光就在前方,等到人走过去,它却又换了个位置,跑去了更远的地方。
姜晚眼中闪过一丝晦暗,她跟着走了过去。
小扇总觉得心神不宁,她拉住姜晚的袖子,小声说道:“公主,我们回去吧,这里阴森森的,好可怕…”
四周都是围墙,黑漆漆的,小扇不敢抬头去看,她强迫自己看脚下的路,但心里还是毛毛的。
姜晚拽住她的手,牵着她走。
“既然有人要装神弄鬼引我过去,那我不过去岂不是浪费了他的一番心意?”
走了好一会儿,姜晚终于可以望见出口了。
“公主,就在那!”
小扇此时也不害怕了,换成她拉着姜晚往前走。
她加快步子,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黑漆漆的巷子。
出了巷子——
只见一美貌女子身穿白衣,头上并无半点珠翠,黑发仅用一根白色带子束着。
她跪在地上,身前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卖身葬父”。
听见脚步声,她急忙抬起头,满眼希冀地看着来人。
姜晚也在此时看清了她的面容。
女子的容貌生得极好,眉如远山,眼似秋水,唇色稍稍有些苍白,却也不会破坏了这份美感,反而给她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清纯,一颦一笑间眉目含情,行动时犹如弱柳扶风,别有一番风流。
是一个举世不可多得的美人。
美人正看着姜晚,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要落不落的。
她红着眼睛,怯怯地说道:“小…小姐,您能帮帮我吗?”
姜晚先是示意小扇别出声,接着便泰然自若地看着她,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她问:“要我帮你做什么呢?”
女子听了这话,眼睛又红了一圈,像只小兔子似的。
“我…”女子咬唇,她接下来说的话似乎难以启齿。
她一直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抬起的头又垂下了。
姜晚虽说不像穿越女初来这个世界时那样热血,但她也不怎么喜欢别人跪着和她说话。
有事说事,求人帮忙啥也没说就下跪。
要是你的忙我不愿意帮,你是不是就要长跪不起了?
再者,京城昨夜刚下了一场雨,泥土潮湿,女孩子在潮湿的地上跪太久,对身体不好。
姜晚走过去,绕过她身前的纸张,将人扶了起来。
“起来说话吧。”
小扇急得在原地跺脚,这点小事怎么能让公主降尊纡贵,亲自去做呢?
姜晚将人扶起后,便后退一步,双臂环胸,等待着她的下文。
女子感激地朝她行了一礼,慢慢地出了声,“我本是这山里农户的女儿,与爹爹相依为命。一月前,爹爹他上山打猎,滚下了山崖,回来时便是自身的伤,我请了郎中帮他治病,散尽家财,还是没留住他。”
说到此处,女子伤心欲绝,掩面哭泣起来。
她从衣袖中抽出一方手帕,拭去脸上的泪水。
稍稍平复心情,她又道:“我爹去了,我竟连替他买一副棺木的钱都没有。无奈之下,我只好来此处,想着若是能将我这副身子卖出去,换得二十两银子,将我爹葬了,我便是当牛做马也值得了。”
女子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感人至深。
就连小扇听着都忍不住悄悄抹泪。
姜晚还是一脸平静,波澜不惊,甚至她还有点想笑。
不是她冷心冷情,只是这女子实在是有些好玩。
谁家正常人要卖身葬父,不去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非要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
都要卖身葬父了,怎么手上还拿着精致的手帕?若是姜晚没看错的话,那手帕所用的料子是最近京城里时兴的烟罗锦,穿越女前几天刚好新做了一身烟罗锦的衣服,即使她贵为公主,也只得了一匹布。
那帕子上面的绣花更是精美绝伦,绣着的牡丹娇艳如滴,栩栩如生。
虽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姜晚也能断定,这帕子并非凡品。
如此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一个穷困潦倒,要通过卖身来获取二十两银子的人身上?
未免也太过可笑了些。
姜晚的眼睛突然被晃了一下,她下意识闭了闭眼。
待她睁开眼睛,便瞧见了女子腰间挂着的小铜镜。
想必刚才便是阳光照在了这小镜子上,姜晚才被它所反的光晃了眼。
有趣,当真是有趣极了。
似乎,那女子方才挪动了身子?
小扇从一旁绕过来,拉着姜晚的胳膊,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公主,要不我们就帮帮她吧?她太可怜了……”
姜晚也只能感慨,这小丫头被穿越女保护得太好了,她都不知道该说她天真,还是笑她愚蠢了。
不过,她本就打算收留这女子。
很明显,这女子是故意在这等着姜晚,又故意露出破绽试探她能不能发现。
姜晚虽不知道这女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但警惕性高些总归是好的,将人放到眼皮子底下,才能知道对方到底意欲何为。
钱财都在小扇身上背着的包袱里,她跃跃欲试,包袱已经被她取了下来,就待打开了。
那女子背对着姜晚肩膀抖动,不时发出一阵抽泣声。
姜晚向前一步,扣住女子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
她握上女子的手,另一只手帮她擦拭着眼泪,安慰道:“莫要再哭了,我帮你就是了。”
女子破涕为笑,当即便要跪下来给姜晚磕头,一边还说着:“多谢小姐,多谢小姐,月儿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小姐。”
“你叫月儿?”
“是,奴婢全名谢书月,小姐叫我月儿便好。”
姜晚拉着她的手,夸赞道:“谢书月,真是个好名字。”
可真不是个普通猎户能取出来的名字。
姜晚脸上的笑意愈发加深。
小扇取出二十两银子递给她,谢书月便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那包袱里装着无数金银珠宝,谢书月却全程未曾瞧过一眼,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她的目光倒是一直粘在姜晚身上。
“小姐,待我将父亲葬了,便来寻您,您可否给我个地址,到时我好赶过来找您。”
谢书月说话时,姜晚已经在往回走了,她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
“公主府。”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身后之人的反应,走进了漆黑的巷子。
谢书月看着她的背影,又掂3掂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一时也捉摸不透这位疯癫公主的心思。
她好像,突然不疯了?
谢书月摇摇头,甩了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将地上的纸卷了起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