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暖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那股子郁气不上不下,她只能哼。
“你谦虚了。”
沈牧突然不生气了,抱着人穿过庭院迈上石桥,忽而转了话题。
“这里怎么样?”
谢时暖这才有空仔细打量。
庭院里有景观设计,夜晚也被灯光点缀出格调,有白墙和修竹还有石桥和曲水,但风格上并不传统,设计感更强,望出去,四周的高楼离得颇远,并不遮挡视线,很有些大隐隐于市的意思。
“怪特别的。”
她的注意力被景观吸引,搭在沈牧野肩头的手慢慢变成揽脖子,更亲密了,沈牧野注意到,没提醒。
“很好看。”她肯定的点头,“你要买吗?”
“买了两年,打造了一年,今年开始,过来出差时偶尔住。”
谢时暖奇道:“那我们干嘛还要住酒店?”
“住这里太私密,怕有人不知道我来了贝市。”沈牧野瞧着她,“现在有点后悔。”
谢时暖等着他说后悔什么,结果他什么也没说,静谧的夜,他慢悠悠的逛,抱着她倒是不嫌累。
“你放我下来吧,我又不是不能走。”
“但你会跑。”
沈牧野说着做了个抛出的动作,吓得谢时暖赶紧搂住他的脖子,才继续道,“找那个姓马的男人让林柏亭去就行了,你跟去做什么。”
谢时暖闷闷道:“既然是我找他帮忙,当然要参与了,怎么能只让人家出力呢。”讲完,她皱了眉,“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没跟孙姐说啊!”
过了前院就到了楼前,佣人已经拉开门恭候,沈牧野缓步进入,
他终于将她放下来,放在一个黑色雕花矮柜上,矮柜后头是面镜子。
谢时暖局促不安地坐在上头,沈牧野双臂撑在她身侧,堵住去路,略仰头看着她
“在林柏亭英雄救美时,陆淮南的秘书在那个巷子里偶遇了你。”
谢时暖赶忙回忆,不记得哪里有那位秘书。
“我不记得有遇到他,那晚只有一伙黑衣人,他们……”
她醒悟,“那伙人是淮南的人?”
沈牧野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挂着一脸你居然才发现的表情。
怪不得那群人突然就离开了,想来是淮南的秘书看见了她,而陆淮南的人基本等于是沈牧野的人,也就是说,是沈牧野要找马先生,如果他另有办法,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谢时暖眼睛一亮。
“你是想让淮南把马先生送去投案,是吗?”
“这不是很明显。”
谢时暖压抑不住嘴角的上扬,面上还尽量保持镇定,她有些忐忑地望住他。
“我们送马先生去省厅投案很及时,你……应该还没来得及狸猫换太子吧?”
沈牧野瞧着她眸子里的期待与兴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逗,但终究还是点头:“没来得及。”
谢时暖压抑不住的笑了,她一拍掌。
“这么说我们帮上忙了!”
假如谢时暖有长耳朵大尾巴,现在大概都得摇起来,沈牧野心痒难耐,双臂悄无声息地收拢,凑近了答:“帮上了。”
谢时暖本已跌入谷底的心跃了起来,一肚子气消了大半。
她翘着脚,喜滋滋:“除了孟锦云,我也能帮到你,沈牧野!”
女人眉飞色舞,双眸弯弯,防范心呈指数下降,沈牧野悄然分开那双腿挤到近前,她也没察觉。
“这么想帮我?”
“嗯!”
她重重点头,鼻尖划过他的脸颊,这才觉察到两人已然呼吸相闻,登时僵住,沈牧野的眼底泛着情潮,自己的姿势也变得不大对头,要发生什么呼之欲出。
她垂眸,眼睫被呼出的热气浸染。
“大嫂真善良,无耻浑蛋也要帮。”
谢时暖骂人的词汇非常贫瘠,翻来覆去那么几个,随便组合一下基本都可以代指沈牧野,沈牧野本人颇有自知之明。
她脸红道:“也没那么无耻。”
沈牧野啜了一下她的唇尖,哑声道:“陈正忠死了听说了吗?”
“嗯。”
谢时暖被他压着往后靠,抵上背后半人高的复古镜子,一片冰凉。
“有想过是谁干的吗?”
沈牧野原本在摩挲她的唇珠,话落,抬眼,望进她眼中,竟是有些探究的意思。
谢时暖非常老实:“想过,想不出。”
那眼神骤而深邃。
“想过是我吗?”
谢时暖一愣,脱口道:“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林柏亭该和你分析过,他死了对我好处不小,也更符合我的做事风格。”
谢时暖皱眉道:“可他不死你也有办法脱身啊,你只是看着无法无天而已,做事反倒比很多人都更有底线,再说,让他那个样子活着受罪不才是你喜欢看到的吗。”
沈牧野半晌没说话。
谢时暖以为自己又有哪句话踩了他的雷点。
嘟囔道:“你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下次就不要问我了。”
沈牧野忽而轻笑。
“我们小暖看着傻,其实没那么傻。”
谢时暖:“你才傻呢!”
“确实不是我,大约是我的对手,可惜我的对手多如牛毛,实在不好找。”
沈牧野的五指插入她的指缝,扯住,压在镜子上。
“小暖现在高兴了?”
自从得知她帮了他,而孟锦云没帮上,谢时暖唇畔的笑意就没落下去过,她看不见,沈牧野看得一清二楚,能帮他,居然可以让她这么高兴。
这高兴里,有几分是因为沈叙白又有几分是为了别的算计,沈牧野暂时不想计较。
他只觉,偶尔,极其偶尔的时候,让她高兴高兴也没什么不可以。
谢时暖终于意识到他连叫了两个小暖。
真是久违了。
很久以前,这明明是最寻常的称呼。
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准确地戳了一下,那被冻结在酒店门前的情感再次流动起来。
“高兴的……”
她低低声承认。
“很好。”沈牧野挤得更近了,简直是要把她挤进镜子里了。
“闲话够久,该做正事了。”
谢时暖还沉浸在感动中,呆呆道:“正事?”
当她被死死压在镜子上时,才明白什么叫正事。
脑后粗粗的一条辫子被蹭得散乱,发丝浸了汗,黏在白皙的肩头,黏在脸颊,蜿蜒曲折,勾勒着狂乱。
浑浑噩噩之际,她想的是,原来玻璃和镜子的触感是不一样的,镜面更滑,还会有影子晃进余光里,十分刺激神经。
这张矮柜的高度对沈牧野来说刚刚好,简直不要太方便,他兴起,换了个姿势。
谢时暖便面向那镜子,椭圆形复古画框镜,一抬首就是她自己的脸,挣扎的,迷醉的,涨红的,哪一张脸都是羞耻的。
像一张罪孽深重的油画。
谢时暖赶紧低下头,沈牧野却捏住她的下颌迫她重新抬起,直面那张画。
恶魔一样低语。
“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