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没有说话。
长久地沉默着，用寂静代替了她的回答。
霍远琛知道，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停下脚步，脚下被石子一绊，身形踉跄了好几下，不得不伸手扶住路边的树。
他一只手捂着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狼狈。
“温黎，对不起。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机会，能对你说声对不起了。对不起曾经那样伤害你，对不起我没有足够信任你，对不起没有给过你足够的安全感。我是个很差劲的男朋友，你能忍受我这么久，我已经很知足。”
他对着手机，轻声呢喃，语气温柔的好像是情人之间的调情。
可惜，偏偏是在做着最后的告别：“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你，即便是和你错过的那些年，我承认我恨过你，因为不甘心，但是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也不后悔那晚为你打开门，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为你开门。如果有什么会改变，那变的，只有我曾经对你做过的那些过分的事。”
他胸口闷得厉害，心脏也揪着疼，像是要窒息了一般。
他心想，原来这就是心痛的感觉。
做错了事，肯定要付出代价。这点痛楚，是他应得的。
“温黎，谢谢你曾经爱过我。如果不是遇见我，大概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叫做爱。你说得对，愿赌服输，抱歉这段时间给你造成的困扰和伤害，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说完这句话后，胸口的疼痛让他再也发不出一个字节。
他无力地瘫软，任由身体狼狈地顺着树干，跌坐在地上。
耳边嗡嗡的，什么都听得不够真切。他好像听到了温黎在说话。
她说的好像是：“霍远琛，再见。”
他心想，再见啊，多好的词汇，好像他还能再见到她似的。
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
温黎一直握着手机。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却也把霍远琛说的那些话，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真好啊，她把霍远琛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统统还回去了。他听起来似乎很难过，原来他也有因为伤心，难受得快要说不出话的时候。
她终于报复回去了，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开心。
心里像装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一直往下，无休无止地坠。
胡慧芬过来找她，看到她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小黎，你哭什么？”
温黎这才抬手抹了把脸。
哦，原来她哭了呀。
她还以为，是下雨了呢。
“妈，我和霍远琛，这次彻底结束了。他也答应不再来骚扰我们家。这件事终于过去了。”
她拉着胡慧芬的手，挤出淡淡的笑，“我大概，是开心的。喜极而泣呢。”
胡慧芬皱眉，刚想说些什么。
温黎的手机里传出来很大声的呼叫。
“喂，有人吗？你是他的朋友吗？他昏倒在路边了，你快过来送他去医院吧！”
温黎一愣，随即握紧了手机：“谁？谁昏倒了？你在哪里？在什么地方？”
“一个男人，长得挺不错的男人，昏倒了，就倒在马路边。这里是……”
那边顿了下，随即报了个地名。
温黎没有片刻犹豫地，冲向了路边，拦了最近的出租车。
连和胡慧芬交代一句的时间也没有。
大伯母过来问胡慧芬：“还等什么？该去墓地了。小黎呢？”
胡慧芬摇头：“小黎有急事，咱们先去吧，妈不会怪小黎的。”
大伯母像是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
霍远琛再睁开眼的时候，人是躺在医院的。
医生告诉他：“肺部感染加上身体疲惫，导致感染面积加大，要是再不来看病，就要变成白肺了。”
他茫然地环顾一周，看到周围除了医生和护士以外，就只有其他病床的家属，眼底的光芒便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
“是谁送我来医院的？”他还是不死心，想从医生口中听出那个想要的答案。
“你昏倒在路边，是路人拨打了急救电话，救了你一命。你要感谢，就感谢帮你拨打电话的好心人。”
霍远琛心底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他木然地听着医生给他描述病情，心里冰凉一片。
有什么好听的，病就在那里，就算他听得再清楚，再明白，该病还是要病着。
倒不如稀里糊涂的，什么也不知道的强。
“你先输液，打完吊瓶以后再来找我。”医生说着，看了下时间，“那会儿估计已经下班了，到时候你到急诊病房找我。”
霍远琛问他：“现在几点？”
“下午三点半。”
他一下子站起来。
医生问他要去哪里，他并没有回答，抬脚就往外面走。
他那么多的人，执意要走，医生拦也拦不住。喊了几句，都被他当做没听见，医生也没有办法。
霍远琛心里想的是，三点半，这会儿温黎一定会出现在墓地。
他要去墓地，哪怕只是看一眼，离得远远地看上一眼，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那么在乎仪式感的一个人，就算是告别，怎么能只在电话里告别呢？
当初她要和他分手，也是专门约了他见面，面对面宣布了分手的。
他也要再见她一面。
其实，他心里更希望的是，想要抱抱她，感受她的体温，把她的感觉，永远永远，刻在记忆深处。
他不想忘了她。
几乎是执念一般，他一门心思地要往墓地赶。
所以在医院大门口见到徘徊不前的温黎时，几乎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
他闭眼，又睁开，一次又一次，总以为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温黎见到他，也有些尴尬，随即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出来了？医生允许你走了？”
“没有允许。”他说着，快步走向她。
已经不是走了，而是大步跑向她。
在她拒绝之前，他张开双臂，大力地拥抱住了她。
即便会被拒绝，他也要，记住此刻的感觉。
“是我想见你。温黎，我发了疯一样地想要见你。”
他可怜巴巴，低声下气，像大雨中流浪的小狗，冲着她摇尾乞怜，恳求她的收留。
温黎看着他，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