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一声呼唤,如同寒风中骤起的凛冽,让杨嗣昌的面色瞬间失去了血色,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与背叛感在心底悄然蔓延。
他深知,自己之所以能跻身内阁,乃至稳坐首辅之位,全赖那番精心筹谋的剿匪大计。
昔日,龙椅之上的天子曾以金口玉言,许下全力支持的庄重承诺,那份信任与期许,曾是他前行的无尽动力。
然而,世事如棋局局新,眼前的这位朱家天子,其心意之变幻莫测,竟似比那四季更迭更为迅速,让人猝不及防。
杨嗣昌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既有不甘,亦有无奈,仿佛所有的努力与筹谋,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泡影。
\"杨阁老,您的言辞朕已尽知,但朕心已决,无需多言。\"
朱由检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不带丝毫犹豫,他轻轻挥手,仿佛是在驱散空气中那份沉甸甸的阴霾,同时也斩断了杨嗣昌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杨嗣昌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明白,君无戏言,一旦天子的决定尘埃落定,便再无回旋余地。
于是,他缓缓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的所有情绪,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难以名状的哀愁,在空旷的大殿内缓缓荡漾开去。
这一刻,历史的车轮再次碾过,留下了属于他们各自的痕迹,也预示着新的篇章即将开启。
他决不可能一味地向满清妥协。
察觉到皇帝语气的坚决,杨嗣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不难预料,失去皇帝的支持,他将面临无数的弹劾,继而重蹈往昔那些阁老的覆辙。
尤为关键的是,他或许还会因主张议和而背负骂名。果不其然,话刚说完,一位言官便立即出列:“陛下,臣弹劾杨……”
“勿言,朕今日禁弹劾!”
在那骤然静默的朝堂之上,朱由检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不容置疑地截断了言官的滔滔不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张力。
他狭长而深邃的眼眸,宛如寒星扫过阶下群臣,每一道目光都似利剑,穿透人心,携带着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悄然蔓延。
他的心中,翻涌着不解与无奈,对这场政治漩涡中的黑白分明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为何在这国家风雨飘摇之际,朝堂之上仍要执着于党派之争,而非共谋国是?
杨嗣昌,那位以国为家的首辅大臣,其每一步棋,皆是出于对国家命运的深切忧虑,可在某些人眼中,却成了畏缩不前的罪证。
“陛下!”言官的声音虽已微弱,却仍带着几分不甘,“大敌压境,正是考验臣子忠勇之时,杨嗣昌身为百官之首,非但不思破敌之策,反而鼓吹议和之论,此乃误国之举,怎可再居庙堂之高?”
朱由检闻言,眉宇间更添了几分凝重。他深知,杨嗣昌的每一决策,皆是深思熟虑,权衡利弊后的结果,面对外患内忧,谁又能轻易言胜,确保万无一失?
议和,或许在旁人看来是软弱,但在他心中,却是对国家命运负责的另一种表现。
“诸位爱卿,”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杨嗣昌之举,或有其苦衷,我等身为帝王臣子,当以大局为重,共商对策,而非一味指责。此时此刻,非是计较个人得失之时,而是需我等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众人皆是一震,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凝聚,驱散了先前的阴霾。
朱由检的目光再次扫过群臣,那份坚定与深邃,仿佛已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一段更加艰难却也更加辉煌的征程。
黄道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回荡在大殿之内,他脖颈微扬,仿佛是在扞卫着某种不可动摇的信念:“陛下若无意步那南宋高宗之后尘,缘何仍让此等奸佞之徒立于朝堂之上,玷污我朝纲?”
原本就显得萎靡不振的杨嗣昌,闻言如同被猛然惊醒的野兽,双目圆睁,怒视着黄道周,声音因愤怒而颤抖:“黄道周,你!你简直是欺人太甚,置同僚之谊于何地!”
黄道周毫不退缩,目光如炬,针锋相对:“欺的便是你这祸国殃民之徒,你又能奈我何?”言语间,一股凛然正气油然而生。
眼见着两位重臣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朱由检终于按捺不住,冷冽的声音穿透了殿内的紧张空气:“黄侍讲,朕之言语,莫非成了耳边风?”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黄道周抬头,目光坚定地与朱由检对视,一字一顿道:“陛下既已誓师主战,誓要一扫国耻,却仍让杨嗣昌之流盘踞朝野,此举岂非寒了前线将士之心,损我大明士气?”
他的言辞虽直,却字字掷地有声,充满了对时局的忧虑与对公正的渴求。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顿时静得连针落之声都能听见,众人皆在心中暗自思量:这究竟是怎样的道理?是忠言逆耳,还是另有深意?而这一切,都在这紧绷的氛围中,悄然酝酿着新的风暴。
朱由检终于窥见了大明官场的另一番景象,那里,政见的分歧如同泾渭分明,非黑即白的界限被无情地划下。
他并未动怒,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区区一个议和之议,竟能让忠良如杨阁老被冠以奸臣之名?朕倒要听听,这关乎国运的四正六隅大计,诸位爱卿中,何人堪当此重任,莫非是黄道周兄你吗?”
黄道周一愣,心中波涛汹涌,急忙在思绪的海洋中搜寻,试图寻找那位能接续杨嗣昌未竟事业的合适人选。
然而,一番思量之下,竟发现无人能及杨阁老之才,不禁愣在原地,面露难色。
朱由检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语气中多了几分深沉与理解:“无论是杨阁老,还是在座的每一位卿家,皆是怀揣着对大明的拳拳之心。朕深知,政见虽有不同,却皆出于一片公心,为大明江山社稷计。”
此言一出,大殿内气氛微妙地缓和,众人,皆更为感国家皇大局恩着想浩。荡而,黄道心周中更是暗自暗自思量下定决心,如何在定要保持寻各自政见的同时得良策,不负皇恩,不负这风雨飘摇中的大明。
在那复兴大明的漫漫征途中,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即便是朕,也难以避免偶尔偏离正道,故而有了那份沉甸甸的罪己诏,它不仅是对苍生的歉疚,更是自我鞭策的誓章。
世人皆知,智者千虑尚有一失,唐太宗李世民尚能胸襟宽广,连直言不讳的魏征亦能宽恕并委以重任,正是这份海纳百川的气度,铸就了贞观之治的辉煌,让大唐的盛世之光普照四方。
杨阁老此番提议议和,其心可悯,意在借鉴太宗与突厥的和亲之策,以求国祚安宁。
此念本无大错,然时移世易,大明非初唐之景,建奴亦非昔日突厥可比,两者之势,犹如云泥之别,岂能轻言类比?
因此,朕心坚定,拒绝和议,非是固执己见,实乃审时度势,知不可为而不为。唐太宗之伟业,朕心向往之,然朕与他最大的不同,或许便在于朕之身边,未能聚集起如他麾下那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共谋国是、同筑盛世的忠臣良将。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空气似凝固般沉重。
朕的目光,如利剑般锐利,缓缓扫过群臣,心中暗自期许:愿我大明,终能聚英才而用之,共克时艰,再创辉煌,不负先祖基业,不负万民之望。
在那群臣之中,竟有诸多身影,心思偏斜,只顾着编织党羽,以虚伪的仁义道德为幌子,行那暗中诋毁、相互攻讦之实!朕心如明镜,岂会不知尔等肚中盘算?
休要以为朕闭目塞听,不知尔等私下筹谋!自今往后,但凡有那不分是非、恶意中伤者,朕必严惩不贷,绝不手软!
谈及杨阁老主张议和之因,究其根本,乃为节省兵马之劳,粮草之耗,实则是国库羞涩,一‘穷’字道尽辛酸。然,尔等之中,不乏自诩清高之辈,何不扪心自问,大明王朝,当真已至山穷水尽之境乎?
朱由检的目光如炬,缓缓扫过群臣,每一道视线都似重锤,敲打着那些心怀鬼胎之人的心房。
不少人脸色骤变,苍白中夹杂着几分惶恐,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蔽日,笼罩心头。
那些暗自盘算、心存侥幸者,此刻已是心乱如麻,惶恐不安。
大殿之内,气氛凝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静待着君王接下来的决断。
然而,朱由检接下来的言语,令他们稍感宽慰:“杨阁老所忧虑者,无非钱粮之事,国库确有难处。”
“既然诸位大臣与朕皆主战,此战所需钱粮甚巨,诸卿可否愿为大明解困?”陛下此举……竟是要他们捐资?众臣虽有几分不情愿,却也只得纷纷颔首。
“为陛下分忧,乃臣等之责。”于朝廷艰难之际,向大臣们募集资金或是拖欠俸禄,乃至以其他实物替代俸禄,在大明实非罕见。然陛下言及诸多,莫非只为这等琐事?
朱由检目睹此景,不禁慨叹道:“诸位实乃国之柱石,朕甚感欣慰。”
紧接着,他将视线移至杨嗣昌身上:“杨阁老,适才你也已听闻,诸大臣愿与朕齐心协力,筹得五百万两银子作为此番与建奴交战的军费,你是否尚存疑虑?”
“五百万两?”杨嗣昌面露疑色,但仍颔首道,“若果真能筹得五百万两,倒可与建奴一战,亦不致延误剿匪之事。”
若能多出如此多的钱粮,他甚至颇有把握,暂且将建奴这一后顾之忧解决。
忽地,他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即便是他这一品大员,年俸折合银子,也不过区区四百两。
杨嗣昌微抬眼帘,一抹深思悄然掠过心间,恰在此刻,他捕捉到朱由检唇边一抹难以察觉的狡黠笑意,仿佛春风中轻拂柳枝的微妙,瞬间,他心领神会。
“陛下此意……”杨嗣昌心中暗自揣摩,一股不言而喻的震撼涌上心头,“莫非,是要对那些权贵之家,施以雷霆手段了?”
朱由检见状,眼中闪过一抹赞许,随即声音洪亮,响彻太和门内外,仿佛春日惊雷,震撼着每一位朝臣的心田:“朕今日,便在此,向杨阁老,亦向满朝文武立誓,此番为国捐饷,必能汇聚成河,达至五百万两之巨!”
此言一出,太和门前,群臣惊愕之声四起,如同平静的湖面被巨石击碎,涟漪层层荡漾。
紧接着,一位老臣颤巍巍地出列,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与无奈:“陛下,五百万两白银,即便是将我等家中所有财物变卖殆尽,亦是杯水车薪,难以凑足啊!”
话语间,尽显朝堂之上,面对这巨额捐饷时的无助与挣扎,仿佛一幅细腻入微的宫廷画卷,缓缓展开,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历史的厚重与现实的残酷。
朱由检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故作不解地沉吟道:“朕实难置信,朝堂之上,众卿家济济一堂,竟难以筹措区区五百万两之数?”
“陛下明鉴,臣等虽忝居高位,然官俸微薄,仅堪养家糊口,实无多少盈余可言。”一位老臣躬身而答,言辞中透着无奈与恳切。
“正是如此,陛下。我等同僚虽众,然各自俸禄有定,能合力筹措十万两已是极限,再难逾越。”
另一大臣随声附和,语气中满是对现状的无力感。
“陛下,即便将朝中百官一年的俸禄尽数免去,怕也是杯水车薪,难以填补这庞大的缺口啊!”
一位言官挺身而出,言辞激切,似欲以忠诚之心撼动龙椅上的帝王。
一时间,殿内气氛骤变,群臣情绪激昂,纷纷以诚挚的目光望向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期盼着能有一丝转机,让这沉重的负担得以减轻,至少能保留一丝颜面与体恤之情。
朱由检面色骤寒,语气中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寒冰般倾泻而出:“朕意已决,无需多言!眼下强敌压境,国难当头,《左传·宣公十二年》有云:‘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此危急存亡之秋也,便是要朕倾尽所有,尔等亦需上下一心,誓要筹措出这五百万两白银,以解燃眉之急!”
他目光如炬,逐一扫过群臣,那眼神中既有决绝,又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朕知尔等之中,或有藏私,或有难言之隐,然国事当前,不容迟疑。《书·大禹谟》有云:‘满招损,谦受益’,此次,朕权当是给尔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待到银两集齐之时,若有人胆敢阳奉阴违,谎报家财,休怪朕铁面无情,严惩不贷!”
言罢,殿内气氛沉凝,寂然无声,唯窗外偶有风声传来,与朱由检心中那沉甸甸的忧虑相互呼应。
“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他深知,此一决定虽略显严苛,然乃是为了这风雨飘摇中的江山社稷,为了万千黎民百姓的安稳宁静。
在此刻,他不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更是肩负着国家命运的孤胆豪杰。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他愿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守护这大明的万里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