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被耶律拔芹这小野马痴缠着一直折腾到晌午,若不是王修睡眼惺忪的闯了进来,指不定被她“敲骨吸髓”到什么时候。
此时三人坐在回长安的马车之上,气氛颇为诡异。
王修喋喋不休,阴阳怪气,嘴就没停过。
耶律拔芹却慵懒的躺在软垫之上,对王修的话置若罔闻,甚至于最接受不了的“小妾”称呼,现在都不甚在意。
“你……你哑巴了?敢做不敢当!现在开始装死人了!你背着我……背着我偷吃……你无耻!”王修气闷不已,明明两个人是一起进的门,明明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先养好身体再备孕,合着这些话就自己这个笨蛋相信。
王修越想越气,见耶律拔芹完全无视自己、嘴角始终挂着微笑的模样。王修越看越觉得她很得意,越看越觉得她在跟自己示威,转头又见杨炯连哄都不哄自己一下,当即悲从中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耶律拔芹眉头皱起,睁开眼睛大骂出声:“你烦不烦!哭什么哭!你有什么可委屈的?你一个毒女,身体上的毒解不了,以后干瞪眼的日子长着呢。你跟我撒什么野?有那哭的功夫,还不如省点力气多给家里赚的钱,以后我儿子给你养老送终!”
“你……你!哇——!”王修指着耶律拔芹,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气得她直接扑到杨炯怀中,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杨炯瞪了耶律拔芹一眼,赶忙抱起王修,柔声哄着:“别听她的,白虎道人不是给你留了药方和内家吐纳之法了嘛。咱们先练着,等倭国那边传来消息,定能把你治好。到时候,你想生几个生几个,好不好!”
“你们全是坏蛋!大坏蛋,一个骗我的心,一个还想继承我的遗产,你们全都坏死了!”王修软在杨炯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耶律拔芹见这眼尖嘴利的小倭女也有破防的时候,当即就明白了她的底线在何处。
对王修而言,一个是家里的认可,一个是她毒女身份。这个两件事是她最不愿意让人触碰的柔软,自己本来以为她什么话都能接住,却不想她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耶律拔芹也是无心之言,见王修哭得撕心裂肺,只得哄道:“行啦!我儿子可看不上你的遗产,你少在那编排人。你哭个什么劲儿,大不了等你好了我再生,行不行?”
“你……真的?”王修泪眼朦胧的望着耶律拔芹,一脸的探寻意味。
耶律拔芹微笑回应:“真的!”
王修听了,看向她比之前更娇艳的娇颜,身上好像多了一分淡定和从容,那种温婉的贵妇模样让王修再次抱着杨炯大哭起来:“她……她骗人,她这样子分明是被你喂饱了,怀孕她还能控制得了?就她这腰身和屁股,想不怀孕都难!”
“呀!你个小浪蹄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呀!” 耶律拔芹被羞得满面通红,支起身体,作势就要撕烂她的嘴。
杨炯见此,慌忙给耶律拔芹使眼色别跟她一般见识,换来的却是耶律拔芹狠狠一瞪,赌气似的别过头去,再次闭目假寐。
将这个小野马安抚好后,杨炯抱着怀中抽泣的王修,将她稳稳托起,眼眸一转,小声道:“那我今晚同你一起用饭,行不?”
“啊?”王修满是疑惑,可待看清楚杨炯那坏笑的眼神后,当即俏脸一红,抽泣着闷头不说话。
杨炯见这招管用,当即更是来劲,扶着她的腰身,柔声耳语:“夫君一定将你喂的饱饱的。”
“我……我有毒!”王修眼眸落寞,满是凄楚。
杨炯坏坏一笑,声音压得极低:“夫君有的是办法将你喂得白胖,今晚你就请好吧!”
王修作为毒女,知道的、会的可比杨炯多多了,立刻就领会了杨炯的意思,俏脸鲜红如血,声音如若蚊子哼哼:“哼,今晚我就让你看看我毒女的手段!”
不等杨炯回话,耶律拔芹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正在长身体,晚上要吃宵夜。”
“你都三十三了!长个屁的身体!吃吃吃,撑死你个浪蹄子!”王修猛的回头,对耶律拔芹怒目而视。
耶律拔芹冷哼一声,将自己的玉足搭在杨炯大腿之上,挑眉道:“温故而知新,晚上检查下你的学习成果!”
杨炯哭笑不得,知道这时候正是女子心情最纠结,最多疑的时候,若是安慰不好,一辈子都得被她念叨。
王修见此,知道自己先失一局,落了下风,眼眸却滴溜溜乱转,直接抱着杨炯,虽一言不发,心中却暗下决心:是时候展示毒女的看家本事了,看我今晚不饿死你个小浪蹄子。
一时间,各怀心思的三人谁也没再言语,车厢陷入沉默。
车轮滚滚,待将两女送回王府,杨炯连门都没进便吩咐阿福亲自赶车去宗人府。
杨炯招呼刚上来的摘星处夜合花坐下,沉声问道:“学子案都是你负责查的?”
夜合花柳眉一挑,低声回应:“是。”
“具体的案件经过跟我说一下。”
夜合花点头,仔细梳理了下思路,这才开口:“第一期新政国债由中央银行牵头,在压樊楼以私募的方式发行,由于现在国库紧张,所以长公主利息调到了前所未有的四,只不过期限延长到了五年。
即便如此,长安权贵还是趋之若鹜,收到邀请的纷纷来人询问认购。
本来一切都非常顺利,新政国债很快就被认购一空,可不知道是谁传出了消息,百姓被煽动起来,抗议之前的国债大家都能认购,为什么现在这新政的国债却要遮遮掩掩,不许百姓认购。
更有不少书生为了赚取名声,带头闯入压樊楼,质问在场的权贵,是否同长公主狼狈为奸转移国库钱财,为什么不公开国债认购细节。
这些权贵本就不是好脾气,没说几句话就跟他们发生了口角,逐渐升级成了打斗,幸好金吾卫及时赶到,将众人分开,这才作罢。
不过这些书生依旧不依不饶,在压樊楼开了房间,每日对着来往宾客发表煽动言语,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三天后就死在了楼上房间。
最初此案是京兆府最先查办,通过目击者证词,很快便确认了魏国公李若宰嫡孙李飞是第一嫌疑人。
后来事情越闹越大,三法司介入后,查到李飞不但在书生死的那天来过压樊楼,岳展和沈高岳也都前后来过,越查牵扯的人就越多,便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杨炯听完,眉头皱起,思索半晌,再次问道:“你们怎么确定是皇太后干的?”
夜合花神色一凛,低声道:“摘星处先京兆府一步查验了尸体,死者所受致命伤有碎心指这种内家阴毒武功,也就崩山掌这种外家功夫。
这两种功夫会的人极少,且能通过伤口、淤痕分辨出来的就更少,我们经常跟内卫打交道,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内卫梅六和梅九下的手。
自从皇帝驾崩后,内卫就被三公主和大公主拆分,但其中很多人都下落不明,这梅六和梅九就在其列。最初我们还以为是大公主所为,于是调动了全部力量朝这个方向调查,但却都一无所获。
后来兄弟们在清凉寺发现了梅六和梅九的踪迹,那时候皇太后正在清凉寺礼佛斋戒。
兄弟们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巧合,皇帝很可能把内卫中自己的亲信死忠都交给了皇太后,于是我们立刻改变了思路,重点朝这个方向来查。
果不其然,皇太后和梅六梅九不但认识,还经常一同诵经散步,可之前京城一直没有他二人的踪迹,很显然他们也是被刚刚召回。”
杨炯仔细梳理着话中细节,皱眉道:“这么说,你们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皇太后所为,甚至于对梅六梅九的指控也只是凭借着经验而断,一切的结论都是你们在动机和经验的基础上做的推断?”
夜合花面色羞愧,转而闷声闷气道:“少爷,兄弟们绝对不会看走眼,整个长安会这功夫且能同时出手的人,除了梅六梅九再无其他。”
杨炯轻笑摆手:“我不是不信你们,我是在为如何证明皇太后是杀人凶手而发愁。我们要做的是以雷霆之势让各个势力都明白,大华不是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杀人就杀人的地方,我们要能拿出铁证,还要公之于天下,仅凭这些还远远不够。”
“少爷!要不……要不我让兄弟们去造……”
杨炯摆手制止夜合花下面的话,轻声道:“不要小瞧天下人,如今所有人都盯着王府的动作,我们要是造了伪证,难免会落人话柄,遭人口舌,得不偿失。”
这般说着,见马车停稳,知道宗人府已到,当即拍了拍夜合花的肩膀,“别着急,这案中疑点颇多,咱们去见见这群倒霉蛋再做打算。”
随即便率先踏出马车,大摇大摆的走入了宗人府。内侍袖中晃着鎏金钥匙引路,杨炯踏着青石板转过九曲回廊。
檐角铜铃叮咚未绝,思悔院厚重的朱漆门已横在眼前,腐木混着酒气的酸臭扑面而来。
墙内骤然炸开一声 “老子今儿非揍死你”,紧接着瓷碗碎裂声、口哨声如沸水翻涌,惊得檐下家雀扑棱棱四散而逃。
杨炯眉头紧皱,靴底重重碾过门槛。
院中景象撞入眼帘,十几个华服公子滚作一团,锦袍玉带沾满泥污。有人骑在旁人背上挥拳,金丝绣的袖口裂开半道口子;几个纨绔斜倚太湖石,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酒壶倾倒,在青砖上蜿蜒成河;角落里两个少年抄起竹扫帚加入混战,竹枝扫过石案,将砚台带得飞了出去,墨汁泼洒得到处都是。
喧闹声震得廊下匾额都微微发颤,活脱脱一场失控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