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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头博山炉青烟袅袅,时光漫长得令人难耐。

杨炯望着郑秋伏案执笔的侧影,见她时而蹙眉批注,时而展卷沉思,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直教他心焦如焚。

原想着以气势压人,不想反落了下风,若再僵持下去,怕是既输了阵仗,又折了颜面。

忆起两人初遇时,当真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让谁。后来在小鱼儿撺掇、相府上下推波助澜之下,郑秋虽应了少夫人的名分,却总带着三分疏懒、七分矜持。

杨炯平日里见过多少闺阁女子,或柔媚温婉,或端庄贤淑,偏这郑秋潇洒不羁、矜傲自持,倒似那凌霜秋菊,越是难攀,越教人心生向往。

可此刻瞧着她专注核账的模样,竟无端觉得两人之间横了道无形的屏障,任他如何也触碰不得。

这般想着,杨炯喉头发紧,几次欲开口质问,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余光瞥见郑秋唇角若隐若现的笑意,轻飘飘撩拨得人心烦意乱。

杨炯坐立难安,猛地将椅子往后一挪,木椅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又探身去够案上茶盏,试图借这动作掩饰内心的窘迫。

许是心绪烦乱,他接过茶盏时手一抖,瓷杯与盏托相撞发出脆响,茶汤溅出几滴,正巧落在账本上,洇开朵朵墨花。

“小心污了账册!” 郑秋终于抬眼,眸光似水,含着三分嗔怪、七分笑意。

这一句嗔语,比那疾言厉色更教人无处遁形,杨炯望着她低垂的睫毛,只觉喉间发紧,心下又恼又痒,竟不知如何是好。

杨炯忽的长身而起,负手踱至窗前,见西沉的日头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郑秋的影子仍伏在案上,笔尖游走如灵蛇蜿蜒;自己的影子却在墙上来回晃动,倒像是提线断了的傀儡,徒留一副空架子。

杨炯胸中憋闷难消,猛地推开雕花窗棂,晚风卷着檐角铜铃的叮咚声扑进屋内,将案上散页掀得簌簌翻卷。

郑秋这才搁下狼毫,慢条斯理地将纸张拢作一叠,玉指在纸角轻轻叩击:“可闹够了?”

杨炯望着她这副促狭模样,忽生造化弄人之感。

往日里都是旁的女子红着眼圈追问真心,不想今日竟轮到自己尝这滋味,倒叫他恍然间体会了那些红颜的委屈。

当下咬着牙哼道:“郑秋!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这话反叫郑秋来了兴致,她托着香腮歪头轻笑揶揄:“哎哟,我当是谁呢?这威风八面的镇南侯,怎的倒学起闺阁女儿家的作态?”

说罢掩袖而笑,银铃般的笑声里满是捉弄人的快意,直把满室凝滞的气氛都搅得发烫。

杨炯见她眉眼含笑,哪里还不晓得自己着了她的道儿?顿时怒从心头起,几步抢上前去,长臂一揽便将她整个人抱上了书案,咬牙切齿道:“郑秋!你既敢撩拨,就得受得住后果!”

郑秋非但不惧,反倒嗤笑一声,慵懒的斜倚在案上。往日里她总要与杨炯争个高下,如今全长安皆知她是梁王府的少夫人,倒也懒得再费唇舌。

只是有件事如鲠在喉,她郑秋可以是王府的人,但更想是杨炯的心上人,而不是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她夫人。

这般想着,当下索性仰躺下来,眼波流转间尽是挑衅:“来呀!我若皱一皱眉头,往后任凭你摆布!”

这番话直气得杨炯太阳穴突突乱跳,这长安城能将他逼到如此境地的,除了李潆,便是眼前这狡黠的郑秋了。

“当我不敢?!” 他猛地将人抱起,双目赤红,恶狠狠回应。

郑秋却轻巧地耸了耸肩,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光说不练假把式,倒是来啊!”

杨炯咬碎钢牙,这才恍然惊觉,如今郑秋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往日那些玩笑打闹的法子,到底是使不得了。想到她为王府日夜操劳的模样,满腔怒意顿时化作无奈,只得松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气得连连跺脚。

见他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郑秋得意地翘起二郎腿,晃着绣鞋笑道:“可尝着被人拿捏的滋味了?”

“你……你无……”

杨炯刚要开口,她便抢先道:“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你不……”

待他再要辩驳,又紧接着笑道:“不近人情!不可理喻!不知好歹!”

那眉眼弯弯的模样,直把人气得七窍生烟。

杨炯只觉脑袋嗡嗡作响,方知与这牙尖嘴利的妙人相爱,竟是这般磨人。

抬眼瞧她歪坐在案上,鬓发散乱却愈发显得娇俏,忽地忆起往日种种,争强好胜之心顿起。

杨炯忽地敛了怒容,负手而立,声调清冷的吟道:“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若教眼底无情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郑秋见他以诗相讥,反倒激起几分才思,杏眼一转,朱唇轻启便吟出一首《嘲君行?拟古谣》:“

彩蝶贪芳掠三丛,游蜂窃蜜叩九重。

东园才嗅春杏艳,西厢又探秋菊红。

朱袍常沾脂粉渍,玉冠总系鸳鸯绒。

劝君莫怨秋霜早,且看春衫尽蛀虫!”

字字如银针,将杨炯比作流连花丛的浪蝶狂蜂,嘲讽他风流多情、华而不实。

杨炯冷笑一声,负手踱步间已构思成篇:“

暖雨难润青冈岩,软风不渡玄铁关。

新燕殷勤衔春至,旧巢犹自覆冰寒。

锦书千卷藏机锋,素手万策算机关。

可叹玲珑七窍心,未解人间并蒂莲。”

诗中以坚岩铁关暗喻郑秋冷硬心肠,又指她虽善谋善算,却不解真情,直将郑秋气得柳眉倒竖。

只见郑秋“啪”地一声拍案而起,素手如电般抽出裁纸刀,寒光闪过处,裙带应声而断:“

曾系同心扣,今断谢君辞。

鸳鸯去东西,鸿雁各参差。

若嫌秋色杀,何不觅春枝?

且将情掷火,莫待寒菊时!”

裙裾轻扬间,竟是要断情绝义。

杨炯见状,只觉头大如斗,慌忙抢下她手中利刃,软语哄道:“

火噬龙渊化金泥,烟淬寒铁作柔丝。

千帆过尽无言色,一缕裙带缱绻词。

愿熔三尺青锋骨,重铸九鸾衔珠仪。

从今不羡春百花,只问秋娘借罗衣。”

郑秋见他巧言令色表痴心,顿时柳眉倒竖,一把抓起案头洒金笺纸,“嘶啦” 几声撕得粉碎,指尖狠狠戳向他心口,讥讽道:“孔雀开屏,徒有七色绮尾,难掩拙喙短腔。”

杨炯笑着扣住她作乱的皓腕,按在自己胸口,温声道:“春蚕吐茧,但凭一寸柔肠,愿织千尺云锦。”

话音未落,郑秋猛地抽手,不想带落案上白玉镇纸,“咚” 地砸在他脚面。

见杨炯疼得弯腰揉脚,她先是一怔,继而 “扑哧” 笑出声来,眼波流转间又吟道:“寒潭映月,本是顽石不解,却怪春风无情。”

杨炯强忍着痛意,双手撑住书案将她困在当中,咬牙笑道:“万木争春,纵有千红万紫,独怜秋菊凝霜。”

说话间,见她发间银簪滑落,忙伸手接住,以簪尖轻轻划过她泛红的耳垂:“郑夫子可知?再硬的美玉,遇着真火,也要化作绕指柔。”

郑秋羞得双颊飞霞,抬腿便要踹他,却被杨炯握住脚踝,顺势揽住纤腰,调笑道:“你已应下这少夫人的名分,如今倒要反悔不成?”

说着竟褪下她绣鞋,指尖抚过她莹白的足尖,眼神中满是戏谑。

这举动太过孟浪,惊得郑秋娇躯乱颤,急得骂道:“鸳鸯绣枕,尽是虚言蜜语,不过花间浪蝶。”

杨炯忽然发力将她横抱而起,紫檀椅被撞得吱呀作响。

郑秋后腰硌在鎏金螭纹扶手上,正要挣扎,双手已被按住。

杨炯单膝顶开她的罗裙,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脸颊,沉声道:“沉香结露,纵使夜露沾衣,独守秋菊暗香。”

这情话混着灼热气息,直叫郑秋又羞又恼,只能扭动着身子嗔骂:“你这登徒子!”

杨炯见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心中暗自得意,终是摸透了这妙人的脾性,越是文气儿十足的女子,越要用风月词儿来逗,若太直白反倒落了下乘。

当下捏着她小巧的足尖,调笑道:“这会儿知道害臊了?先前逞口舌之快时,怎不见你怯场?今日定要好好执一回‘家法’,教你晓得惹我的下场!”

郑秋本只想逗他一逗,扳回之前失去的几分颜面,哪料这冤家文思敏捷,字字句句皆是情语,反倒将自己逼入进退维谷之境。

此刻见他眼中含笑,分明是得了势的模样,心下一横,索性挺直脊背,别过脸去作委屈状。

杨炯视若不见,指尖刚触到罗袜边缘,郑秋便蜷起脚趾,用力在他掌心一顶,冷哼道:“你可听过‘金莲生刺’的典故?”

话音未落,另一只脚的绣鞋 “嗖” 地飞脱,莹白足尖勾起青玉笔洗,直朝他面门砸去。

杨炯眼疾手快,手腕翻转接住笔洗,顺势将她脚踝握在掌心,嬉笑回应:“郑夫子这双玉足,倒比东篱秋菊更会撩人。”

说着,拇指隔着素绢罗袜,不轻不重地摩挲她足弓,眼中满是得意。

郑秋只觉一股酥麻之感直窜心头,娇躯微颤,杏眼圆睁:“我道镇南侯是何等英雄人物,原是……原是只会……”

话未说完,已被杨炯一把抱上书案。

郑秋慌忙将脚掌抵住他胸膛,想要阻拦,却听杨炯俯身笑道:“竟是如何?郑夫子满腹经纶,怎的也有词穷之时?”

“登徒子!” 郑秋奋力抽腿,却被攥得更紧。

眼看月白罗袜一寸寸褪至脚踝,她急中生智,抄起砚台威胁道:“再敢胡来,我便将这松烟墨全泼在你脸上!”

杨炯见她耳尖红得滴血,愈发来了兴致,故意凑近轻嗅:“泼墨成画倒也雅致,不如劳烦郑夫子在我心口绘朵秋菊?”

说罢,指尖灵巧地一转,裙带已松开大半,罗裳微微散开,更添几分旖旎。

郑秋慌乱中欲掩衣襟,却被杨炯握住皓腕,指尖沿着郑秋腕骨轻轻摩挲,口中悠悠吟道:“霜菊虽傲终承雪,玉峰难藏总含春。郑夫子可晓得……”

“不晓得!” 郑秋突然抬膝相击,趁他侧身闪避时翻身坐起。

不想这一挣扎,云鬓散乱如墨瀑倾落,半截雪颈若隐若现,恰似新雪覆菊,倒比平日更添三分娇态。

杨炯见她这般模样,忽地从袖中取出一枚菊叶佩,嘴角噙着坏笑:“郑夫子平日里总佩着那‘申’字佩,怎的今日独爱这枚?莫不是……”

“要你管!” 郑秋又羞又恼,伸手便要抢夺,反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杨炯掌心贴着她后背,隔着轻纱襦裙,那温热似要灼穿衣料,烫得郑秋浑身一颤,眼波顿时泛起涟漪。

正慌乱间,忽觉胸前一凉。

低头看去,只见杨炯竟用她的银簪挑起衣襟,浅色抹胸上绣的秋菊正微微颤动。

杨炯用簪尾轻点花瓣,嗓音裹着柔情:“郑夫子这绣工当真绝妙,只是这花儿……” 忽地凑近耳畔呵气,“怎的像要被暖香融了去?”

“杨炯!” 郑秋又羞又怒,扬手便要打,却被他反手按住,两人一挣,满案账册翻飞落地,一片狼藉。

郑秋眼睁睁看着他指尖悬在裙带之上,急得眼眶泛红:“你当真要如此?”

杨炯挑眉,笑意里藏着三分促狭:“我方才说过,要探一探你的真心。”

郑秋咬着唇瞪他,玉足抵住他胸膛:“我待你如何,你岂会不知?”

杨炯扣住她脚踝,轻叹道:“从前我自然信你,可今日见你巧舌如簧,倒叫人犯起糊涂。世人都说,越伶俐的佳人越会骗人,偏生你这饱读诗书的女夫子,说起谎话来更是滴水不漏。”

说着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脸颊,“只是言语能骗人,这滚烫的身子,却瞒不得人……”

郑秋忽而冷笑一声,素手猛地扯开衣襟,半截莹润如雪的香肩在日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眼尾泪痕未干,大吼出声:“来啊!若不敢,往后休要在我跟前称英雄!”

这举动惊得杨炯怒从心起,锦袍 “唰” 地甩落青砖,未待郑秋阖眸,已将人拦腰抱起。

郑秋只觉天旋地转间,后背已贴上冰凉的紫檀书案,檀木纹理硌得她直发颤。

杨炯单膝顶开她乱蹬的双腿,鼻尖几乎要触到她汗湿的鬓角,望着她圆睁的杏眼,冷笑道:“倒要瞧瞧,今日是谁先服软!”

郑秋又急又气,张口便要咬他肩头,却被他抢先含住耳垂。那温热的触感如电流般窜过全身,惊得她指尖发颤,连裙裾都抓握不住。

“放开……” 郑秋的抗议化作气若游丝的呜咽,却换来他在颈侧辗转厮磨,锁骨处传来的轻咬让她浑身发软。十指深深掐入他臂膀,却不知是要推开这人,还是将他拉得更近。

杨炯忽地停住动作,嗓音沙哑:“只要你说句软话,我便罢手。”

郑秋泪眼迷蒙地望着眼前双目赤红的杨炯,银牙紧咬,别过脸去。青丝如墨瀑垂下,遮住她泛着潮红的面颊,只余急促的喘息在静谧书房里回响。

“这可是你自找的!” 杨炯喉间溢出低吼,指尖已触到她裙带。

“杨炯!你好狠的心!” 郑秋突然泪如雨下,发间金钿歪斜,半敞的衣襟像揉皱的鲛绡,“既说要三书六礼娶我,如今却这般……”

话音未落,已被杨炯狠狠吻住。这个吻毫无章法,带着茶香和墨味,烫得叫人无处可逃。

郑秋怔怔望着眼前颤动的睫毛,直到唇角尝到咸涩,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杨炯抵着她额头,气息灼热:“郑秋!我爹亲赐的玉佩,岂是随意予人的?若我没那份心,何苦由着你这般作践?”

郑秋抽噎着揪住他衣襟,珠泪涟涟:“我偏不要这不明不白的少夫人名头!”

杨炯又气又笑,无奈叹道:“你且说,想何时过门?是同去江南操办,还是就在京中择个吉日?若是着急,咱们现在就拜堂入洞房!”

话未说完,郑秋已羞得满面通红,抄起账册便打:“满嘴混话!也不怕教人听了去!”

杨炯笑着接住账册,忽而敛了笑意,执起她手按在自己心口:“你要名分,杨家给你!实的虚的,只要你点头,即刻便能办!”

郑秋又气又急,捶了他一下:“猪头!我要的是你这颗心,若不是真心相待,纵有万千名分又有何用?”

“我还不够真心?” 杨炯苦笑道,“千里外写信最多的是我,见不着你日夜牵挂的也是我,如今倒好,反被你拿捏得没了脾气!”

郑秋轻哼一声,赌气道:“不够!我要做你心尖上的人,否则绝不罢休!”

杨炯叹息着将她扶起,揽在膝上:“这次回来,定要好好陪着你。听闻你博古通今,正巧我也想讨教一二。待过了这阵子,再陪你出城写生,看看谁笔下的春色更胜一筹。”

郑秋破涕为笑,环住他脖颈挑眉:“你且放马过来!”

两人耳鬓厮磨,轻声说着体己话。

正说得缱绻,郑秋忽的娇嗔一声:“说好只闹着玩的!你…… 你这手往哪放?”

杨炯挑眉轻笑,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脸颊:“我方才细想,‘秋菊含朱’这典故,倒真应景得很。”

说罢,引得她又羞又恼,粉拳如雨点般落在他肩头。

两人正说得耳热,忽听得西窗外传来一声轻笑:“这般热闹,可要误了晚饭?”

郑秋与杨炯如遭雷击,浑身僵住,缓缓转头望去,只见楚夫人斜倚窗棂,嘴角噙着促狭笑意,眼中满是调侃。

“娘!” 郑秋惊得花容失色,杨炯亦倒抽凉气,两人慌得如惊弓之鸟,忙不迭分开。

郑秋手忙脚乱抓起砚台当镜子,匆匆整理鬓发;杨炯则拎起青瓷笔洗,往脸上胡乱泼水,想要冲去脸上抓痕。

楚夫人慢条斯理推开雕花窗,语带双关:“秋儿查账这般用心,莫不是连衣襟上的针脚都细细数过了?”

杨炯左脚还踩着半截散开的裙带,右手抖着账本强作镇定:“岳母有所不知,我与杕韵正为中央银行利差之事争执,些许小分歧罢了!”

“正是正是!” 郑秋攥着裁纸刀往发髻上插,试图遮掩凌乱发丝,“您瞧这账目……”

话未说完,袖中撕碎的彩笺如蝶纷飞,簌簌飘落。

楚夫人见状,忍俊不禁:“这新式算筹倒是有趣,可算出个名堂来?”

杨炯老脸涨得通红,抓起紫毫笔在账册上胡乱勾画:“算清了!算清了!”

“算到秋儿脖颈上去了?” 楚夫人忽而指着郑秋锁骨处晕染的墨迹,“这算盘珠点得别致,莫不是嫌纸不够用?”

郑秋惊呼一声,慌忙抬手遮掩,却碰翻了一旁的松烟墨锭。杨炯急忙去扶,不料袖口扫落笔架、笔砚,一片狼藉,更显慌乱。

楚夫人终于笑出声来:“快些收拾了来用饭,厨房煨着鹿茸甲鱼汤,补补你们这‘算账’耗损的精神。”

说罢,莲步轻移,留下两人面面相觑,尴尬得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待楚夫人脚步声渐远,郑秋猛地转身,杏眼圆睁嗔道:“瞧瞧这丑态!都怪你!”

杨炯挠着后脑勺,讪讪赔笑,一张脸涨得通红。

“还我绣鞋!” 郑秋扑到他怀中抢夺,杨炯猝不及防,脚下一滑,竟带着她双双跌坐在地。

四目相对时,杨炯忽地坏笑:“郑夫子,我方才说的‘秋菊含朱’……”

“呸!谁与你说这些浑话!” 她挣扎着要起,却被他牢牢搂住。

“郑夫子,我还没见秋菊含朱呢?”

“含你个头!”

“好杕韵!”

“不行!”

“好娘子!”

“不……呀……你这登徒子!”

夕照透牖,映金红于西窗。

青砖之上,碎纸簌簌有声。

俄而笑若银铃骤起,檐铃随风,自成清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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