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靖赶紧停车下去,掂了掂背上的囡囡,确定用宽布条绑系紧后,才弯腰很从容一掀车后盖,拎起早已准备好的藤制行李箱。
棕色行李箱不大,但放下柴靖经年累积下的金条和大额美钞,却已是足够。
他不相信银行,只有取出来带在自己身边才安心。
一想马上就要登机离开,柴靖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见柴靖背着囡囡就往机场入口而去,赵婉如猛拍车窗:“停车!停车!”
“坐稳了!”危急时刻顾清风没时间跟她解释。
下车去追,那到了机场入口,必定会被机场的国军保安团士兵拦住。
唯今之计也只能硬闯,先将囡囡从柴靖手中抢回来再计较其他的。
车后座的吉野抚着被撞到车椅背的额头,痛得呲牙咧嘴叫道:“顾桑,你开慢......”
小货车冲到机场入口处时,柴靖已经背着囡囡进入了机场内。
几队荷枪实弹的国军保安团士兵们,从机场的四面八方涌到小货车前面......
就要登机的柴靖这时下意识回望了一下机场入口处,见小货车被国军保安团的人拦住,眼底滑过一丝莫名的酸楚。
视线只停留了几秒,柴靖便转身一阶一阶跨上登机梯。
只要登上了飞机,那便是海阔天空各一方......
*
“顾桑,我们被围了,这可怎么办?”吉野见车窗外人头攒动,一时气得额头青筋突起。
他被柴靖暗算,本就窝了一肚子气,现在柴靖就像泥鳅一般,又要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他能不着急?
摸了摸手中的红蜻蜓钻石发夹,顾清风似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无奈中......
“啪嗒”
赵婉如已经拔出手枪,拉动枪栓,抬手就要打碎玻璃车窗。
可下一秒,却被顾清风伸手压下了枪口:“相信我,他走不了的。”
“都这样了,你还在自欺欺人?”赵婉如胳膊用力抬起......
*
飞机上,柴靖抱着迷晕的囡囡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眺望着天边的晚霞,思绪却飞到了很远很远........
那是第一次与顾雪色见面,不,应该是接头。
她那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大大的杏眼,长而密的睫毛,令颇有阅历的柴靖也为之愣神.......
再后就是一次次的试探,她一次次的坚定不移:“......国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怎可贪图安逸,一走了之...... 你又在试探我.......”
她竟然以为自己提出去国外避世,是在考验她。
也是,她是那么的信任自己。
也难怪她那么信任自己。
卧底共党地下组织的那几年里,他白天要装作为国为民的共党地下党领导,就连晚上可以稍稍松懈,也不敢过份怠慢。
那时柴靖他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国军王牌特工,还是共党地下组织的领导者。
直到他提供的情报,党务调查处和力行社两处国军特务机构,将共党地下组织据点,一个个连根拔起......
他才觉得真实的自己又回来了。
可在雪色面前,他还要装出一副心痛的感觉.......
有时他也挺羡慕雪色,能活在自己的信仰里。
雪色就像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他清楚苏区高层迟早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于是他才自导自演了一出火灾,假死脱身......
那天焚烧了他和雪色居所,当然里面那具烧焦的尸体,是他找的一个和自己身高体态差不多的乞丐,打晕了关进屋里......
雪色当时买菜回来,就看到了居所的熊熊烈火.......
直到消防所来人灭了火,烧焦了的尸体抬出来,守候在屋外的雪色这才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原本以为自己从此就与她没了交集。
可命运总是捉弄人的。
直到三年后,自己又接到一个任务,去了哈尔滨。
他没想到潜伏在哈尔滨的共党地下组织成员里竟然有雪色!
可他和他的力行社成员,千里而来,总不能空手而归......
自己若不执行任务,老板派来监督的亲信,就会严惩自己和参与任务的力行社成员。
当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想到这里,柴靖的眼眶也不知什么时候湿润了.......
拇指腹拭了拭眼角,他又仰了仰头.......
这时,两名乘务员推着餐车从过道的一端往柴靖而来。
“......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您要不要喝点什么?”身着西服马甲的乘务员彬彬有礼。
柴靖收敛了心神:“来杯香槟吧。”
“好的。”另一名乘务员很配合拧开玻璃酒瓶,将麦色的体倒入细长的玻璃酒杯里......
接过乘务员递过来的香槟,柴靖轻轻摇晃着,那香槟特有混合着苹果、香蕉,梨、樱桃、烤面包、杏仁......复合型味道,让他刚才低沉的心情为之一振......
鼻子嗅了嗅,嘴唇刚碰到杯口边缘,握着的手却稍稍一滞。
“...先生,是不是味道不对?”乘务员见他没喝,又很体贴询问。
柴靖将玻璃酒杯放至餐车台上,抬头盯着他:“...气味很正,只是心情不对...”
心情不对?
乘务员莞尔,对柴靖稍一颌首,便推着餐车看似要往前面去.......
可下一秒,乘务员的腰间却被冰冷的枪管给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