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微拍了他一下,呵斥道:“看你干的好事!”
“我没做什么啊。”夏逢知也委屈。
“没事了,只是个恶作剧。”顾栩言上下摩擦着乔木的手臂,试图安抚。
乔木却半分都没有好转,依然是微微颤抖,呼吸急促的样子,仿佛在第一次见到生人一样,艰难地辨认眼前看到的所有活物。
“木木,你别吓我。”顾栩言彻底慌了,拍了拍乔木的脸,皮肤冰凉,“是我。”
乔木最后的眼神终于定格在顾栩言的脸上,慢慢的聚了焦,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一下子就决了堤,在确认了什么后猛地推开顾栩言的手,“滚开!”
顾栩言愣在原地,完全没料到乔木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怔忡地站在那里,看着乔木泪流满面,脆弱又决绝。
都一样的,他们都一样,想用这种方法看自己出丑。
乔木看着挡在他身前顾栩言,指着夏逢知的方向,一句话说得很艰难,“是你默许的是吗?”
“我……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夏逢知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一向胡作非为的混世小魔王主动服了软,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想要递给乔木,“对不起,我不该吓你。”
乔木一把打掉夏逢知递过来地手帕,情绪就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崩断了。
“你走开……走!”乔木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嘶哑,他大声吼了出来,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仅是夏逢知,在场的所有人他都不想看到。
“乔木……”顾栩言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再伤到了其他地方,刚想要再凑上来,手臂被又一次被打开了。
乔木拼命推打着顾栩言的手臂,“是你让他这么做的对吗?是你让他做的!是你!”
顾栩言一边安抚他,一边让云池和简明微带着夏逢知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是不是想要把我赶走?是不是!!顾栩言!!!”
他的情绪失控了,一大滴眼泪从眼角砸下来,混合着手上的血,滴落在地上。很多话颠三倒四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样欺负我有意思吗?是不是看到我出丑,你就心满意足了?”
“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那么晚才来??我叫的那么大声,为什么没有人可以听见?为什么谁都不过来?”
“是故意的对吧?”
“你从来都不喜欢我!”
“你是故意的,即使听到了,也不会过来的。”
“从头到尾都一样!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睫毛都黏在一起,脸上全是眼泪,死死地扯着顾栩言的衣服,泪眼婆娑地仰头看着他。
“为什么呀?”
“为什么你可以对所有人都那么好?为什么只对我这么坏?”
因为我低贱,肮脏,为人不齿吗?
可你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为什么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和他这个低贱的人,肮脏的人,为人不齿的人搅和在一起?
为什么对他好,又对他恶。
给了一点温情,便要用十几把刀子去抵消?
顾栩言于是就顺着他坐到地上,一遍一遍说对不起,说没事。
乔木就扑到他怀里哭。
手臂环在顾栩言的腰上,用力到颤抖。
从前无所依靠的时候,他唯一能求得一丝安慰的人,就只有施暴者。时至今日,这种境况居然半分也没有好一点。
没有人肯纯粹地爱他,没有人可以纯粹地爱他。
能分享喜悦的人不多,能分享痛苦的人更少,到头来,他兜兜转转,居然只有眼前的人能够拿得出手。
他恨自己的贫瘠,更恨顾栩言的吝啬。
乔木哭了很久,缓了很长时间心绪才得以平复,视线里,顾栩言的衣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
他抚了两下,发现手上的血蹭上去了一丁点。于是心虚得把手收回去,偷偷看顾栩言有没有发现这个事。
“好点了吗?”顾栩言问。
乔木觉得被一个恐怖片吓成这样是件很丢脸的事情,于是别开视线,不肯去看顾栩言,敷衍的点了点头站起来。
顾栩言叹了口气,看了一下被乔木哭湿的肩头,站起身来,“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这些东西?”
这个秘密涉及到乔月儿,乔木不可能说,他不想让顾栩言认为自己的童年过得那么凄惨。
虽然刚到顾家那会也是一身的伤,但这样的同情还是能少就少一点吧。
“要你管?”
“嗯。”出乎意料的,这次顾栩言并没有转身就走,也没有因为他恶劣的态度而发脾气,只是嘱咐道:“先回房间把衣服换一下吧,然后下来包扎一下手上的伤。”
乔木看了看掌心被扎伤的部分,只是按在了几块玻璃渣上,不是很严重,现在已经不再出血了,“这算是替他道歉吗?”
顾栩言没问“他”是谁,只回道:“你说是就是吧。”
“果然。”在顾栩言那里,任何人都比乔木重要。
他只是个供人取乐的宠物一样,顾栩言高兴了,就给他一块肉干,不高兴了就把他的碗踢翻。最可恶的是此人经常踢碗,还很少投喂。
不能被这点肉干就收买了,不然顾栩言肯定得在背地里得意得要命。
乔木的脸色冷了下来,“谁稀罕这种道歉?”
他才不要摇尾乞怜,不要在顾栩言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丧失自尊。
这脾气发得毫无道理,顾栩言皱了皱眉,停下去找药箱的脚步,“又怎么了?”
他试图伸手去抓住乔木的手臂,但乔木退后了一步,决绝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够了。”乔木觉得身心俱疲,他看了顾栩言一眼,像是看陌生人一般,“兄友弟恭的戏码结束了,还有其他的话,还是找那个弟弟说去吧。”
说完这句话,乔木转身就往楼梯口走去。他的脚步还有些踉跄,但却一眼都没有回头看过。
客厅里只剩下顾栩言一个人,他缓缓坐到沙发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膝上。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压抑感,玻璃碎片在地板上闪着冷冷的光,像是无声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