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森林格外清寒。
地面不少堆积在一块的秋叶。
枯黄的叶子就像是一张张泛黄的记忆碎片,不断叠加岁月的痕迹,它们试图用沉厚的泥土来埋葬自己过往的美好和青春。
走在林间,容素望着时不时还有泛黄的叶子从枝丫上飘落,就会陷入一种失真感的错觉中。
就好像她重生复活的这一切,似乎是假的一般,蜉蝣的朝生梦死一样,转眼间可能就会破碎,不复存在。
跟在容素身后的沈裴清,见她突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出于奇怪,走过去一看。
瞧见她正在盯着落在她手掌心的一片枯黄的叶子发呆,他侧眸望着她,她清丽的小脸上流露着一种让人无法揣摩的忧伤。
这不禁令他想,她也会有忧伤的时候?
一直以来,容素在他心里就像是一个没有真实情感的女子,仿佛她是游走在这个世界以外的人一样。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出乎人的意料,甚至不会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做着一些奇怪的事情。
同时,她也不会顾及危险,好似只要想做某件事,就一定要做到一样。
种种行径,在他看来,他摸不透她,也无法理解,可又没有资格去询问。
沈裴清想着没有资格问,应该可以安慰一下,正打算说什么,容素早就调整好情绪,恢复了淡然的虚伪笑容。
同时她还不忘催促他:“我要找几种草药,有一种很好辨认,我给你描述一下,你帮我一块找吧。”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不需要安慰,沈裴清噎住在喉咙中的话就硬生生给吞回了肚子。
“嗯。”
然后容素简单给他描述了一番草药的模样,又告诉沈裴清:“这种草药一般是在树荫底下比较多,且是此草药需要半阴半阳下才能生长好。不过如今初冬的话,也不太好找,但应该也还有。你看着找。”
沈裴清认真地听完容素的话,然后点头,就转身去找她要的那草药。
见沈裴清去找了,容素也开始去找剩下的几种。
沿路一直找,原本想着初冬时节,许多草药都很快要枯萎,应该很难找到。
没想到还能找到不少,容素蹲下采摘到不少所需的草药,不到一炷香,就已经收集完毕。
这时,她站起来,准备去找沈裴清,想问问那家伙有没有找到她要的那味药草。
转身看了一圈,没见着人,奇了怪了,方才都还在这附近的。
收好草药,容素就朝着林子里面大喊:“沈裴清!你好了嘛?你在哪呢?”
但传来的却是阵阵沉默的空气和冷风声。
顿时她就有点不耐了,开始埋怨起来:“这家伙跑哪去了?走远也事先说一下,下回还不如让古雨儿陪她一块来。真是不靠谱的家伙。”
正沿着一条有空隙的草丛道走去,越走近,她耳边就传来了一些很重的呼吸声。
甚至还听到了好几种脚步声。
容素发现了不对劲,连忙拨开了草丛,穿过了好几个草丛,终于瞧见了沈裴清。
可是面前的一幕却是吓人的。
沈裴清正被一群身穿着黑衣戴着面罩的杀手团团围住,那些杀手拿着锐利的长剑,个个凶神恶煞,那边混杂着说不出的杀气和危险。
“大皇子。啊,不对,现在你可是通缉犯了,沈裴清,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不然等会死的太惨也不好。”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他露出的半张脸,右边眼角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看起来十分凶狠。
沈裴清面对这些个手拿刀剑的杀手,丝毫不畏惧,冷眼看着他们,周身带着可以冷死人的寒气。
“就算我如今暂时没了皇子身份,但国姓岂是尔等小肖随意叫出口的!”
几个杀手彼此对视,随后纷纷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就是在嘲讽沈裴清的话,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我们喊了又如何,不会有人知道的,因为等会你就要去地府报到了。”为首的杀手满口的鄙视,转而语气凶狠起来。
话音一落下,为首的杀手瞬间就开始指挥几个杀手向沈裴清围攻过去。
沈裴清眼神冷冽如霜,赤手空拳地和那几个逼近的杀手对峙,没有一会儿,他的手臂,脸颊都多出了一些伤口。
“经脉受损了,沈裴清,你没有了武功,就算一个普普通通会武功的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就能杀掉你。真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一定要我出动。”为首的杀手讽刺着沈裴清,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蚁。
眼见沈裴清又挨了一刀,但他依旧没有一点要求饶的意思,更是扯动了下嘴角,冷讽为首的杀手。
“因为沈枫宇就是一个胆小鬼,他害怕我的能力。就像你们这样的所谓武林杀手,你们不也是来了一堆人?若是你真的瞧不上我,那你为何不敢一个人来杀我?”
这话明显是在挑衅为首的杀手,而这样也的确刺激到了那为首的杀手。
“我看你就是活腻了,原本还想着让你死个痛快,现在我就要你为你所说出口的话付出代价!”
为首的杀手一挥手,那些围着沈裴清的杀手就让开了道。
随后,那杀手提着剑,直冲沈裴清面前,似乎耍出了让人看不懂的招式。
沈裴清无法用兵器,但不代表不能用其他东西代替兵器,他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根枯树枝,他拿着枯树枝来格挡杀手的招式,看起来很吃力,但起码不会让杀手刺中他的致命伤。
杀手瞧见他拿着树枝,嘲讽起来:“就凭一树枝就想和我对战?沈裴清。去死吧!”
眼看那长剑就要刺中沈裴清的脖子,容素觉得不能再观战,不然沈裴清真要是死掉,她可就失去一个很重要的复仇工具了。
她正打算拿出毒药帮人,没想到那边战况竟然一瞬间就发生了很大的反转。
完全不知道沈裴清是如何将那根树枝给插入了杀手的胸口的,她有些震惊。
这一幕不但她震惊,就连其他杀手也吃惊不已,甚至为首的杀手他自己也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被插入了一根树枝。
明明沈裴清已经被废了武功,就连经脉都破损了,为何还能用树枝杀自己?
直到他失去了呼吸,他都没有想明白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些个杀手见自己的老大都死了,个个都变得凶狠起来,拿起长剑就往沈裴清面前冲,打算杀了他为自己老大报仇。
容素见沈裴清明显是力不从心了,他的手臂似乎在剧烈地发抖。
见此,她掏出了毒药,然后朝那么大喊一声:“杀人了!”
这惊动了那些杀手,他们个个朝容素看过来,容素疾步冲过去,他们惊愕地没想到有人会不怕死往这边冲。
他们个个提起剑,要解决容素这个管闲事的人,可没想到还没有靠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不久他们就感觉到浑身抽痛,没有一会,就彻底倒地无法起身。
容素看着那些杀手中了她的毒药倒地不起,甚至已经有某些人断了气息。
冷眼看了一会儿,她才走到了身受重伤的沈裴清面前,居高临下注视着他。
他见是容素,满脸疲倦,缓缓抬起头看向她,自嘲道:“很狼狈对吧?”
这是容素第一次在沈裴清脸上看见除去冷傲和漠然以外的表情,他似乎不会露出嘲讽自己的神情,可如今竟然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
容素沉默了一会儿,弯下腰,伸出手搀扶起他,他的身体很是沉重,她是咬着牙才将他给扶起来的,还不忘埋怨几句。
“少吃一点可以吗?重死了。”
手压在她那柔弱的肩膀上,沈裴清听着她的怨言,不但没有觉得生气,反倒有种安心的奇怪感觉。
仿佛方才的惊险一点也没有影响到自己,因为他在容素身上找到了一丝依靠的感觉。
“我可是病人。怎么可以少吃?难道你作为大夫不懂病人就需要多吃吗?”
听着沈裴清竟然还有精神和自己拌嘴,容素嘴角微抽,没好气地冷嘲他:“下次我不会扶你,你再受伤就自己爬着回去吧。”
沈裴清听了,心情似乎越加好了,低笑了声,也没有回容素话,只是享受着这一刻在别人身上寻找安慰的感觉。
起码他不是孤身一人,起码他还有,她。
两人正走出了林子,就撞见了蹲坐在一边的古雨儿。
古雨儿正苦恼着,她方才跟着跟着,一走神就把人给跟丢了,还想着要怎么找回他们呢。
没想到现在终于又见到容素和沈裴清了,只是她见到沈裴清身上布满了血腥的伤痕,顿时就紧张起来。
“沈大哥,容姐姐,这是出了什么事吗?沈大哥怎么会受伤了?”
容素看向了沈裴清,沈裴清淡声解释:“我不小心滚下了山坡。”
见沈裴清似乎不想告诉古雨儿,容素也没有去拆穿他。
古雨儿一听,纳闷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的,滚下山坡啊,快点回去治伤吧。”
容素想了想,打算将沈裴清交给古雨儿,淡声说:“还有一味草药需要找,雨儿,你将沈裴清带回去,让古云医治伤口吧。”
“啊。好的。”古雨儿愣了下,然后立马点头应好。
沈裴清见容素就要将自己交给别人,他立马伸出手拉住了她,容素微愣,不解看向他。
“你要的草药,是这些吗?”沈裴清的手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些草药,然后眼神深邃地凝视着她。
瞧见他的手还在发抖,但他手里的草药也的确是她要找的那些。
她看了看他的眼睛,眼底中似乎有一丝不安,为何不安,她不懂,不过既然草药找到了,她也就没必要再回去找。
“嗯。我以为你没找到。”
沈裴清将草药塞到了容素的手里,然后垂下眼眸,浅声道:“雨儿那么小力气,根本扶不住我,还是你来。”
容素扯了下嘴角,感情他只是怕古雨儿扶他会把他摔着而已。
也没有多反驳他,现在主要还是先离开此地,万一还遇上杀手就不好了。
不久,他们几人就回到了客栈。
一回到客栈,容素就吩咐小二去准备热水。
古云也知道了沈裴清受伤,急忙赶过来看。
“沈兄这是怎么了?”
古雨儿立马就插嘴:“沈大哥是个冒失鬼,竟然不小心摔下了山坡。兄长,你得好好给沈大哥看看伤口啊。”
古云看了看沈裴清,他发现沈裴清身上的伤根本就不像是摔下山坡会造成的伤口,反而像是被兵器所伤。
沈裴清见古云似乎看出了什么,但他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古云见容素似乎打算给沈裴清查看伤口,他一见,连忙开口道:“容姑娘,还是我来吧,男女授受不亲。”
听了这话,容素正要说什么,古雨儿也见缝插针似的附和道:“对啊,对啊,容姐姐,沈大哥是男子,你是女子,不是什么危急情况,其实让兄长来也可以的。”
说着,古雨儿还推着她往外走。
见此,容素也不好说什么,任由古雨儿带着她往外走,毕竟古云的医术也是很好的。
沈裴清见容素被古雨儿带出去,眼底泛起了一丝不悦,但稍纵即逝。
既然被赶出去了,容素也不能干站着,打算拿起那些采集好的草药拿去客栈后厨,准备分类好,过几日等沈裴清伤势好转,就开始给他清除蛊毒。
来到后厨,容素开始就收拾那些草药,分门别类,再一样一样处理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看见了古云走进来。
大概是已经给沈裴清处理好伤口,她看见后,淡声询问:“是要给沈裴清煮药了是吗?”
古云听容素问这个,便微笑道:“嗯。”
他又瞧见容素在处理采摘的草药,顺口多问了下。
“容姑娘是在准备给沈兄医治经脉的草药吗?”
“是啊。为了医治他,我真是煞费苦心。”容素少有的调侃。
古云沉默了下,手上拿着药材塞进药罐,余光却时不时瞥向容素,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问:“容姑娘为何会如此尽心尽力救治沈兄的经脉?”
可问出口,古云就后悔了,他不应该这样去问的,医者父母心,大夫尽心尽力救治病人是理所应当的,他究竟在想什么啊。
正想着弥补自己的失言,却听到了容素浅轻声回话,似乎并不在意他问的这个问题。
“他对我有用。我才救他。”
完全没想到容素竟然会这样直白,古云一下子倒是不知如何开口说话,只能浅笑道:“这样啊。”
而原本想着自己身上还有一点草药,想要将那草药送过来的沈裴清,听到了容素的话后,他默默地站在了门后,垂下眸子,自嘲苦笑好一会儿,又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