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这次抽中的网名只有一个字，相当少见。
雌虫并没有做好被抽中连线的准备，出现在虚拟空间的形象甚至有些狼狈，衣衫不整，没有被遮住的肌肤露出一些痕迹，显示他应该刚刚被雄主疼爱过——别误会，疼痛的疼。
说来，可能是虫族的思维方式使然，虫族的虚拟技术竟然是完全复制现实躯体的，不存在美化调整什么，很匪夷所思也很虫族。
黑迟疑了好几秒才坐下，还是没有进入状态，伊以诺于是主动开始引导：“我注意到，黑你现在的形象…所以你确定你真的需要我的感情指导？”
“主播说得真委婉，果然是亚雌。要是我就直接开喷了，明明是来秀恩爱的吧。”
“是想让我们看看他有多受雄主宠爱吗？哼，我完全不想知道。主播换人连线。”
“我才不嫉妒。尽管说吧。我听着呢，你蛊惑阁下的经验。”
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直播反馈区。这些弹幕可能逐渐让他找回了思绪，他开始开口：“就是这样，所有人都说我很受雄主的宠爱，可我…并不觉得。”
“怎么会有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雌虫？”
“雄主如果不宠爱他，为什么要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必须线下找到这个该死的雌虫，告诉那位可怜的阁下。天啊，不能相信，他居然怀疑阁下的宠爱，简直让虫无法忍受。”
伊以诺突然注意到，黑穿的是高领。体质强韧自带冬暖夏凉效果的虫族，并不需要高领这种东西，除非是雄虫阁下喜爱，或者为了遮挡什么。
伊以诺第一反应是殷期之前戴上的精神力抑制环。不过黑的衣领已经松散，未露出的部分也藏不下一个抑制环。伊以诺感觉自己是想多了。
“我在聆听你的故事。说出你内心的感情，不要害怕。”
“从我和雄主的相遇开始吧…当初，我考入了军校，如果没有遇到雄主，我进入军队就会成为士官，然后像其他军雌一样…”
“抱歉，不过，你离题了。”伊以诺提醒了一下。虽然但是，他这个是情感指导直播间。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伊以诺此刻有预感，这可能会是他直播里第一个不含有感情的指导。
“…是的。雄主的一位雌侍是我在军校的老师。那一天，雄主到学校找我老师，而我正有战斗上的疑问，老师通过直接指导来解决我的疑问。”
“雄主他到来后一直看着我，直到我的老师低吼。你又看上了一个，这是我的学生！你想让我的学生和我一起成为你的雌侍吗？”黑对当时的对话记得很清晰，只是复述时候并没有还原当时的语气。
“然后雄主说，哦哦好吧，那我不让他成为我的雌侍…”说到这里黑停住了，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描述。
“所以还是成为了雌侍吧。不知道这个黑是怎么勾引的呢，这手段可一点都不像军雌。”
“越听越气，明明雄主那么喜欢他，他居然敢说感觉不到雄主的爱。我要线下把他揍一顿。”
“还没有他线下真实身份的消息吗？他可怜被蒙蔽的雄主，噢。”
“如果弹幕影响到了你讲述故事，你可以不看弹幕。”伊以诺适时提醒。不过他总感觉，黑停下叙述，不是这个原因。
黑描述的相遇并不完整。带入自己雄虫的角度，伊以诺想，一个花心的雄虫，在自己雌侍面前，盯着一个刚被老师战斗指导完的学生。
所以癖好是战损系？可能就像黑现在这样的情况。哦不，雌虫的战斗指导应该激烈得多，可能体力也消耗很大，略喘着气。
代入那位雄主的视角。这时候考虑到雌侍的心情，并不适宜让黑成为雌侍。况且战损系的确更适合…雌奴。不过黑颈部并没有精神力抑制环。
所以是老师让步，同意黑做了雌侍？
“后来，雄主说他很喜欢我第一次见面的模样，雄主说他来扮演我的老师…然后雄主就鞭打我…折磨我。”
脑袋里只有雄虫阁下的雌虫们，很少用折磨这个词，这意味着并不赞同雄主这样的做法。正常思维的雌虫会把雄虫的任何恶劣行为当成恩赐，欣然接受。
伊以诺都已经可以想象弹幕的样子了。
“这真的不是秀恩爱吗？雄主扮演老师，天啊，我也要雄主大人鞭打我。”
“他居然敢用折磨这个词。明明雄主阁下那么爱，我却听着他的形容浑身发冷。应该把他交给雄虫保护协会审判。”
“这些…我还没有听到重点，现在的内容并不足以让我拨开迷雾，给你找到方向。”
“后来…”黑似乎陷入了回忆，很快恢复过来，“雄主一直折…惩罚我。那段时间我的伤势一直无法恢复。老师为了帮助我，违背了雄主的意愿为我疗伤。雄主他，把老师作为雌奴卖掉了。”
沉默是今晚的直播。
“后来呢？”
“还需要什么后来呢？”黑突然转向了伊以诺，“后来就是雄主还在折磨我，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把我卖掉换钱。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雄主对我是恩赐吗？你看他甚至选择卖掉了老师也没有卖掉我。”
黑说着正常雌虫们很难懂的黑色笑话，有些绝望。
“我想，你并不需要我的情感指导。不管你的雄主是否爱你。你，并不爱你的雄主。”
黑笑了：“是的，我不爱他，我恨他，我恨我的雄主。”
“雄虫保护协会警告！”
“天啊这是什么罪恶的故事，他居然说不爱他的雄主。”
“把他丢进罪虫营！”
黑大笑起来：“罪虫营，很好的去处，我会去的。”
然后黑站起了身，整了整凌乱的衣服，仿佛准备好了面对什么。
“等一下！”伊以诺感觉心跳得厉害，直觉告诉他不能放黑切断连线，否则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等什么？”黑问。
“你…知道吗？恨是和爱相伴的，如果不爱，是冷漠。”
“我不知道。”黑仰了仰头，仿佛又陷入了回忆，“我的老师被卖掉的时候，很痛苦。老师不恨雄主，他劝我也不要恨雄主。哪怕到那个时刻，他还爱着雄主…”
黑却突然又激动起来：“但是，爱不应该是美好的吗？伴随着其他美好的品德？”
黑瞪着伊以诺，想要获得一个答案。
伊以诺一时有些不知道怎样开口。没想到，居然还是自己直播的锅。
“是的，你的雄主也是第一回来到虫世，他还不是很会表达爱。其实爱是可以互相教导的，如果你还对你的雄主有一点爱意…”伊以诺迟疑了下，“或者期盼。我们可以试试，看看怎么让你的雄主知道，你并不喜欢这样的表达方式…”
“来不及了…老师已经不在了…”
“来得及。”伊以诺用他一贯的强势打断黑的话，“你还在，你的雄主还在，一切都来得及。”
黑沉默，他的手不自觉摸向颈边，不过那里什么都没有。
伊以诺的瞳孔咻得瞪成了圆形。没有接受过雄虫教育的他其实还不能很好得控制雄虫的信息素，尤其之前和殷期…他的信息素还在满天飞。这时候情绪太过惊讶，以致信息素有些应激地释放了出来。
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看着伊以诺有些困惑：“主播？”
“你…的雄主，他还好吧？”
“…你发现了。”
“…嗯。”伊以诺有点紧张，他不想刺激到黑，又担心拖着更来不及。
“发现什么了？我怎么感觉主播最近的直播我都看不懂了。”
“我也觉得，从主播叫住黑就怪怪的。什么来不及了？”
“只有我觉得有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吗？已报警。”
“已报警+1。”
黑看着弹幕，再次把手伸向了颈部——什么都没有。他摩挲了一下，开口：“没错，我是雌奴。”
雌奴必须戴着精神力抑制环，除非雄主允许，才能暂时摘下。而控制器都是由雄主保存的。
“我打晕了雄主，抢到了控制器，才解开的抑制环。”
弹幕爆炸了，各种平时少见的大字也飘了起来。
来自雄虫保护协会的：“如果你还没有对雄虫阁下造成伤害，立刻住手！”
追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又一条：“冷静，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黑又笑了，并没有切断连线的意向，而是再次坐了下来。
“我并不是预谋。只是，太痛了…雄主把控制器就拿在手边。我一迷糊，就把控制器抢了过来。”
“我没有伤害到雄主。可能和主播说的一样吧，不爱是冷漠。其实我看着雄主，活着也好死亡也好，也就是这样。”
“之后，我看到了主播的开播提示，就打开了光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提交连线申请，还真的抽中了我。”
“抱歉主播毁了你这次的直播。我…很喜欢你之前的几次直播，我觉得，主播总结得非常有智慧。只可惜，我的雄主不像温群阁下那样温柔善良。”
伊以诺很想和黑聊聊雌虫在外应该怎么保护自己，以及拒绝雄主不合理要求的一百种方式…这些他预计着迟早会出现在直播间的话题。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