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珩告之,当夜,柏灵书死在了詹景灵的手中,婢女青烟随即自缢。
短短几个字,道尽了两条鲜活生命的结局。
柏灵书是慕蓁熹在阜中认识的第一位好友,她们虽然没有过多的交谈,但天仙醉里短短的接触就能确定,她们定是臭味相投、同性情之人。
可惜了这阜中的秀美风景,未能与柏灵书同游,这分别到底有些仓促意难平。
而花舫上那位佳人,是慕蓁熹交的第二位朋友,她们讲了许许多多风景美食,那女子却一心将她送入淫窟。
在俘虏的众多人员中,慕蓁熹再次见到了她。
这时圣旨仍旧未到,但是京中六皇子母家发令,带着六皇子口谕而来,定要除恶扬善,还天地一股正气。
大批军队调动,在镇压了一次阜中官员自发的围剿朝廷狗贼暗杀活动后,詹景灵彻底失势,一切只等着盛京中皇上的圣旨到来。
百姓们对于詹景灵的真实面目还是不愿相信,很多人哭嚎着詹郡守一族世世代代都是好人,他们修桥铺路,完善设施,将阜中变成繁华之地,是好官。
越来越多的人往将士们身上扔菜叶子,扔大粪,后面更是扔石头砸伤守门的人。
民心动荡,不少人从各地赶来,想要在阜中一探究竟。
渐渐地还有流言传出,称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是京中的大官觊觎阜中财富,想要纳入囊中,故意谋害詹氏一族。
可是那些血淋淋的证据就在眼前,詹景灵作恶的地方全都开放,百姓们仍然视而不见,哭求的人也越来越多。
詹景灵被困在府内,“我说了,你们扳不倒我的,没有人会相信你们,也没有人会出卖我,错的是你们。”
真是疯了!
这个世道太疯狂了!
做恶的有恃无恐,毫无忌惮,反而是将真相爆出来的人错了!
对此,吴正洹出现在了大众面前。
百姓们自然认得这位跟在衡阳子身边做善事的吴公子,纷纷向吴正洹求助,吴正洹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地。
他向百姓们忏悔未能识破詹景灵的丑陋面目,助纣为虐,表明一定会还那些受屈辱的人一个公正。
一名百姓不服,“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这些盛京来的人在诋毁詹郡守罢了,怎不见一位受伤害的人出来喊冤屈?”
吴正洹这时才体会到衡阳子当初所讲的无奈。
众生多愚昧,可这愚昧中的可悲,究其原因,还是上位者造的孽。
他一点一点剖析詹景灵的两面三刀,“几百年了,阜中丢失的人,走散的人,或者美其名曰出了远门过得很好的人,很有可能衣不蔽体、死无全尸地扔在了那泥潭中,他们可能是你们的亲友,是从你身边擦肩而过轻笑点头的泛泛之交,是死了他一个,魔爪就没能伸向你的倒霉鬼。”
“是,詹景灵有手段,没有一个百姓说他的坏,关押了一府的人,没有一个同伙站出来反水。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我们这些看客又怎会好心到要与施害人共情?大家睁开眼睛,多看看现实血淋淋的证据吧。”
比起吴正洹的苦口婆心,吴正珩更显的雷霆手段。
詹景灵嘴硬什么都不说,还动不得。那一屋子的人也都不语,那么吴正珩就去查。
将每一个人的罪证查明,每一件单独拎出来都是触目惊心的,史官记录得心惊胆颤,几度提笔哽咽,“悲怆唏嘘,难以言表啊……”
罪证查明,就拉到露天场台,当着百姓的面念三遍罪名,问认不认罪。
皆不认罪。
皆是在正午斩首。
慕蓁熹就是在断头台后面看到了那名女子。
她一身素衣,微微昂着头感受正午阳光。
一道阴影砸下来,女子看到慕蓁熹,轻轻一笑,“喜儿可真是好运,捡回一条性命,不亏你的名字。”
慕蓁熹念了一遍她木板上贴着的罪状,“证据确凿,为何不认罪?”
“有何好处?”
“你……你就不会心痛吗?死在你手上那么多年轻的女孩子……”
女子笑了,“人总会有一死,早死,晚死,有甚至区别?活在人间才是炼狱,每日都要吃饱肚子,冷了热了要照顾好身子,多折腾呀。”
她果然……没有心。
慕蓁熹冷眼看着她,“你不想活,你大可自我了断,可你却过得好好的。搬弄是非,思想扭曲,你已无药可救。”
女子摇着头,“人与人没什么不同,你觉得自己在惩恶扬善,我觉得我在普度穷苦之人,根本就没有对与错,输与赢。你不是我,没有走过我走的路,你不会懂我,同样,我也不懂你。”
“可是最简单的伤人性命,这是明晃晃的恶,你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你献给我的彩色小鱼儿,不是生命吗?杀戮再正常不过了,食肉动物之间的争斗,生命逝去就习以为常,人又有什么特殊的,不同样生长在这片天地吗?生于天地,还于天地,这是衡阳子讲的道,喜儿你该悟一悟的。”
“歪理。”
又问,“所以你们这些不认罪的,都是如你这般想法?”
女子嫣然一笑,“人杀的多了,就像料理鱼儿,碾死蚂蚁一般,你会因为吃了肉,就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吗?”
午时已到,刽子手过来提人,这些人一一被提上去,看台下面的大人推搡着孩子离开。
慕蓁熹还是不愿放弃,“在我心里,你也是受害者,所以你出卖我,我可以原谅你,我不希望你就这么离开,为了詹景灵这个混蛋而离开人世。”
“这么大的人了,怎的还和小孩子一样天真?”
刽子手拽起女子,慕蓁熹拽住了她的手,冰凉一片,“你明明也贪恋阳光的温暖,不是吗?”
挣开慕蓁熹的手,女子低声一句,让慕蓁熹呆愣在原地。
转眼之间,鲜血染红了整个世界。
吴正珩将慕蓁熹拥入怀中,“别看,怎跑到这儿来了,我带你回天仙醉。”
慕蓁熹摇着头,“她说,要怪,就怪你们来的太晚了。”
是不是,因为一切已经烙印,无法更改,曾经期望得到救助的她为了活下去,早已亲手杀死了那些善良,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还说,可是,我欠你的一声谢谢,也不愿给。
既定即迟,谨慎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