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种事情每日都在上演——
白若离不明白,凭什么她容貌过人就是窑姐儿的命,白清微容貌过关便是日后定有百家求?
凭什么她提出才女不该因人言便被束高阁,就是“命定下贱”,白清微借她点子写《才女赋》却成了京城第一才女?
凭什么她只配做下人的事情只配被赞一句懂事,稍动旁的心思就是贪心过头?
她偏要冲出去,哪怕是被骂贪心不足,哪怕是用尽手段心机。
只因,上位者本就虚伪,掌权者本就不公。
只因,有人冠冕伪善,而她心机坦荡。
这一刻,白清微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庶妹变了。
白若离眼中,仿佛爆发一种璀璨的坚定,亮若星辰,却灼伤了她。
她微微后退一步,不甘斥道:“你这大字不识的粗人,也有脸同我讲道理?殿下去天香楼那烟花之地,你就不怕......你就不怕…….”
啥?天香楼是青楼?
白若离这才明白她方才为何这么大反应,想到之前编的谎,决心治治白清微这又当又立的臭毛病。
她捏着手帕,状若惊讶:“姐姐不是不需要妹妹帮忙,要自己留住殿下吗?此刻为什么又要我帮你向殿下进言?”
白清微恼羞成怒道:“我没有要你帮我!只是觉得你明知殿下要去那等烟花之地,还如此纵容,难道就不派新人进来分薄了你的宠爱吗?好生愚蠢!”
白若离无所谓的说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真有新妹妹进门,那也无妨,正好替我分担分担!毕竟我一个人可承受不住殿下的恩宠~”
言罢,娇滴滴扶了扶自己的女腰。
顺便,掐一把清溪的手臂。
清溪会意,神情凝重地冲白清微点了点头,一根手指头悄悄指向马车。
白清微立刻懂了暗示,以为马车中有人,开口道:“来人,把侧妃拦住,我倒要亲自瞧瞧,马车之中装着的究竟是什么!”
疾行几步,却又想到一个可能:万一殿下真在其中,她可不能失了仪态。
便徐徐行去,尽显端庄,解开包袱,露出质地一般的南部然而脚步越慢,心绪却越乱。
万一,里头的真是殿下?
可是,殿下若真愿见她,又怎么会躲在马车中?难道是不愿意见她,明明,她才是正妃,且没有过错!
太多太多疑惑委居,积云扰雨,沉甸甸如烙铁印在心间,坠得疼,捏着布帘的手也微颤。
帘子终于被打开,她连忙看去——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晨间才与王爷同乘一辆马车,自是清楚里头的布局,没有任何变化。
鼻间隐约嗅见别样气息,以乎是母亲曾讲过的麝香的味道,丝丝缕缕地从某处传来,她的视线慢慢地落在座椅边的一个包袱上,莫非这就是清溪想告诉她的东西?
“那包袱不能拆!”
白若离着急的喊声更加印证了她的想法,她快速解开包袱,露出里头一般的蓝布,这蓝色的布料与她身上的天光云锦价差十倍百倍不止,甚至不如马车帘布。
可就是这样的一身蓝布裙,却被扯烂了领口与裙摆,扣子齐断,肚兜皱成一团,印着泪迹与斑驳的牙印。
她的手忽然就抖得厉害,猜到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不禁一寸一寸回过头去,忽然被一个人挡住。
是翠雾提灯来了,怕她看不清楚。
暖黄的烛光照了马车内里,翠雾讶道:“这不是晨间二小姐回门穿的那身丫头布裙?”
是啊,丫头布裙,她们今晨见白若离穿着这身下马车的时候,心中别提有多痛快,后来得知是清溪所为,更盛赞清溪机灵,母亲还赏了个金镯子,趁白若离被罚跪的时候使人塞给她。
可转眼的功夫,白若离就拿这套裙子打了她们的脸!
她默不作声的推开了翠雾,看向白若离的方向,只见那庶妹被两个婆子把住手臂,已经停止挣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身上穿着的乃是芙蓉诃子裙,头上也戴着芙蓉钗,刚才光忙着跟她打机锋,没有发现她的唇角被咬破了!
难怪,难怪她白若离回来的时候换了衣裙,改了发式,原来,原来不是因为土包子乍富所以去逛街,而是因为衣裙被扯破了!
她久久未归,也并不是因为轻狂,而是因为有人将她强留在马车之中!
多荒唐的理由!
费尽了心机,这么多天以来换了不知多少身衣裙,多少漂亮的首饰,但是殿下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她。
就连今天放下自己的架子,在殿下小憩的时候点香勾引,殿下也口口声声喊的是白若离的名字,而且,还将她一把推开。
她原以为,自己这举动能够让殿下误会白若离。
可如今呢?!
最可笑的是,白若离不过是早上衣裙冲撞了她,因此换了衣裙,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殿下却特特的记着,下午特意给这贱人又买了更好看的芙蓉裙!
“小姐……”翠雾常年在她身边服侍着,自然也听赵氏讲过一些闺房之中的秘事,虽然自个儿还是个黄花大姑娘,但赵氏是真真切切跟他传授了不少经验,让她在关键时候提点着白清微的。
看见包袱里的东西之后,她立刻明白过来。心疼又担忧地看着白清微。
心中则为自家小姐鸣不平。
大小姐与二小姐,一个是天上云,一个是地下泥,凭什么一出嫁,两人的地位就突然之间反转,而且,二小姐勾引的还是自家大小姐的夫君!
白清微没有说话,实则是根本就说不出话,担心一开口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她一步步走到白若离跟前,脚步极为沉重,还带着些踉跄。
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蒙蒙细雨,白若离就那么静静立着,似潮湿雨夜里,不知何时静静绽放的一朵蔷薇。
艳丽的花朵之下是微小的刺,十分不起眼,猛不设防按上去,却是扎心的疼。
而她恨得心都在滴血,恨不能用天底下所有的混账话,用街头地痞最下流恶毒的话去骂这个勾引自己夫君的贱人,再把她按着左右开弓扇十几个巴掌!
可她不能。
白若离轻柔道:“姐姐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