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外谷出来之后,北及去了北铩城。
去了他们曾经一起待过的地方,走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路。
如今的北铩城,与一年多前真是差别好大啊。
那时候,北铩城很多人都逃难去了,留下来的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后因为北狄的虎视眈眈,那时候北铩城几乎人人自危,有些人连吃的都没有!
曾经冷清的大街,如今热闹无比,叫卖声,吆喝声底气十足,热情无比!
街上的摊贩卖什么的都有,卖菜的,卖玉石,卖茶具,卖手工,还有卖糖人儿的,最多的,则是卖土豆的!
蒸土豆、烤土豆,土豆泥……各种吃法,几乎让北铩城的人研究遍了!
只可惜,买的人很少,毕竟如今的土豆,可是北铩城的特产,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了,又怎么会花钱从外面买呢?
即便如此,北及看到的,也是四处生机勃勃!
他找了个茶室坐下,想要歇歇脚,却发现这里连说书的人都有了。
大概听了一下,原来在篱亲王妃当年发现北狄大军的事。
“月光下,一袭白衣,站在燃着火焰的城墙上,睥睨下方的北狄大元帅,沈钏!”
“那等气势,可谓是神女下凡,所向披靡啊!”
“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与咱们的篱亲王妃相媲美?”
上面说书人说得情绪激昂,下面百姓听得兴致勃勃!
毫不夸张地说,在北城,舒禾的名气要远大于百里墨卿的名气!
“小二,来壶茶。”
一道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传入北及的耳中,他讶异的转身看去,只见一独臂男子带着一个挽着发髻的夫人,坐在了靠窗的桌边。
舒元清?
他怎么会在这?
正疑惑间,舒元清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里也露出了一丝诧异。
“北将军?”
他起身走了过来,对北及躬身行了一礼。
北及对他点头,“大公子。”
他又看了一眼跟舒元清一起来的女子,问道:“那是尊夫人吗?”
他成亲了?
舒元清顺着北及的目光,看了阿果一眼,点头道:“是,前几天刚完婚。”
“前几天?”北及更不解了,“我从芶州城来,刚送依儿回山外谷……难道,大公子成亲,没有告诉王妃和依儿吗?”
毕竟是他的妹妹和外甥女,成亲这么大的事都不说?
“小事而已,不用特地叫她们来。”
北及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难道,王妃和大公子、二公子之间的心结,至今未解?”
她不是一个无情的人才对啊,怎么这么久了,她还没原谅舒元清两兄弟?
“那倒不是。”舒元清惭愧一笑,“只是,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破碎的花瓶,即便修复,也总有裂痕存在。”
“她做得已经很好了,是我,不想让她每次看到我这条空落落的衣袖时,自责难过。”
当初,他和元起离开京都前往安州的时候,舒禾分别给了他们两兄弟一个包裹。
除了内功心法之外,还有很多疗伤圣药,而最多的,则是银票!
那些银票,足够他和元起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了。
可那些钱,他们受之有愧……
“她一直以为,这条手臂,是她欠我的,我是因为她才丢的这条手臂……”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我失去这条手臂时,我竟暗自庆幸,自认为,一条手臂,可以抵了那些年对她的亏欠和伤害……”
“直到那时候,我竟然还在做伤害她的事!”
“这条手臂,成了她对我永远的愧疚,即便她从来不说,表现得很冷漠,可我还是知道!”
他来这北铩城隐居,其实就是想让她忘记他,忘记那个对她充满恶意的,不称职的哥哥。
“北铩城很好,这里有她的故事。每次来听一听,我就能感觉她一直存在我的生活里。”
如此,便已经足够了。
北及没沉默着将他的话听完,听完后,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总觉得他们兄妹之间,还是有太多遗憾了。
台上的说书人,还在说着当年舒禾守城的光荣事迹,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嘴角不约而同地扬了起来。
待到台下掌声响起,两人才默默收回目光。
“时候不早了,我要带内人回去守店了。”
北及站了起来,准备告别,却听他道:“将军请稍候。”
舒元清朝阿果那个桌子走过去,对她说了什么话。而后就见她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一个什么东西给了舒元清。
随后,她便朝北及屈膝行了一礼,算是打了一个招呼,而后便出了茶馆,站在门口处静静等候。
“我在北铩城开了一个小铺子,专门卖一些手工品。这是内人用金银线和银条编织的手环,上面点缀了一些彩色碎宝石。”
“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就当送给将军做个纪念吧。”
他的另一只手,指腹上起了厚厚的茧子,似乎是常年做什么东西磨出来的。
北及接过那串手环,看见那圆润的小宝石,大概猜到他的指腹为什么有那么厚的茧子了。
是打磨石头导致的。
“多谢大公子!”
舒元清微微一笑,与他告辞。
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折返了回来。
“北将军,请问,您可认识九皇子身边的关河,关统领?”
北及面色微变,脸上露出疑惑,“大公子为何这么问?”
“听说,九皇子逼宫那晚,阿禾出宫去接太师丞相,却不想被九皇子身边的关统领阻拦。”
“那晚,阿禾很奇怪,在打败关统领之后,她没有杀他,而是用鞭子抽打他很久,像是泄愤一样……”
舒元清后面的话,北及几乎都没听进去,他的大脑,在听见舒禾用鞭子抽打关河的时候,已经处于停摆状态了。
“北将军,您怎么了?”
见他失神,舒元清不解的唤他。
北及眼眶微湿,眼中有感动,也有苦涩。
这样的她,让他如何忘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