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不订就不订?你玩我们呢?”
秦豫垣面色泛着青冷,垂落在裤缝的双手握紧成拳,手背上爆裂出青色的经脉和血管,尽管如此,他仍然保持着一丝理智,向台上的父女二人九十度鞠了一躬。
“对不起,事后我会向李小姐亲自赔罪。”
“秦豫垣,你敢走!”
秦豫垣致歉过后脚步再未有停留,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外走去,身边掠过的是一张张惊诧的面容,以及各种媒体的闪光灯镜头。
除李家亲戚愤怒的谩骂以外,几乎所有人都是不可思议外加茫然,可唯独有一人,他在众多宾客里平平无奇,笑意盈盈的目光里,带着狂肆和不羁。
他就那样明目张胆地和秦豫垣对视在一起。
秦豫垣眉间一凛,尽管他改了发型,戴了眼镜,贴了胡子,甚至改变了身形,但秦豫垣与他一个对视间已然将他认出。
霍辞风!
他果然来了!
进行改装又如何,就算他化成灰,秦豫垣也识得。
秦豫垣霍然停步,抬手指向霍辞风的方向,声音激厉浑厚:“霍辞风!”
他的声音立刻吸引了李隆钟,以及在这座酒店里布置的人手。
顷刻间,十数名便衣警察出动,朝着霍辞风的方向全力追去。
霍辞风没想到秦豫垣居然能将他认出,并招来如此多人的追捕,恼恨间胸腔又浮动着一种不知名的兴奋和感动。
没有时间过多感慨,霍辞风身姿矫健地从人群中奔上礼台,一个旋身扼住李妍的脖颈,银色枪口立时抵在她的太阳穴上,笑吟吟对向他冲来的警察道:“莫冲动,担心死了无辜的人。”
逮捕霍辞风就在不久前还是秦豫垣最期待的事情,可现在,他兴致全无。
与时念相比,霍辞风又算的了什么!
秦豫垣看都未看一眼便冷漠转身,背影修长宽阔,步伐却失了从容,迈出急切的节奏。
他当即撤出所有酒店内外布置的人手,所有人全速朝时念逃离的方向追去。
只是,就在他踏出酒店大门的那一刻,一辆警车呼啸而至。
几名身穿警察制服的中年男子挡住秦豫垣的路,向他出示证件,后道:“秦先生,有人举报三年前秦氏集团捐赠的孤儿院坍塌案件与您有关,请配合我们接受调查。”
不偏不倚,这个时候让他接受调查!
秦豫垣黑石般的眸子蓄起风浪,周身气压低了又低,他抬起名贵腕表,视线落在表盘上,距离上个电话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压下焦虑的心,朝警察疏离道:“可否换个时间,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
“秦先生,请配合调查!”
警察目光凛冽,挡着秦豫垣的路,寸步不让。
秦豫垣是何许人,几个来回,他已经洞悉了这几名警察的目的。
他们是来阻止自己,去寻时念的踪迹。
但用的是正当理由,合理合法,秦豫垣无法拒绝。
唇角扯出冰冷的弧度,克制住体内爆裂的黑暗因子,秦豫垣淡然平和与他们交流:“警官,打个电话的时间可以给我吗?”
警察对视一眼,冷漠点头。
秦豫垣打电话给时念,掌心溢出薄汗,内心惴惴不安,意料之内的,电话无法接通。
他阖了阖眼嗤笑一声,又给陈默打电话。
秦豫垣的嗓音阴暗冷冽:“她还没有出城,不惜一切,将她找到!”
“是,哥!”
*
半个小时前,时念带着父亲上了霍辞风安排的车,司机技术很好,远远甩开了跟上来的人,带着时念二人极速出城。
只是,在计划的路途中遇到交警的例行检查。
然后,车辆被扣留、司机被逮捕,时念带着父亲立刻转移到一辆大众汽车上,司机是时源曾经的老同事,张达。
直到见到张达,时念才彻底松下一口气。
时源和张达握手,声音激动:“老张,谢谢你肯帮忙!”
“哪里话,多年战友,跟我你还见外!”
张达将汽车钥匙扔给时源,大咧咧笑道:“这辆车小时跟我买下了,天高地广的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咱们有缘再见!”
时念感激道:“谢谢张叔。”
*
秦豫垣在警局待了五个小时,面对警察的各种调查询问,他阖着眼眸,始终有条不紊地一一回答。
最后天幕已然深蓝幽暗,秦豫垣才堪堪从警局出来。
天空不知不觉飘起小雪,伴随着呼啸的北风,地上的枯叶裹挟着细雪向远处刮去,天气愈发寒冷了。
秦豫垣双手揣进黑色羊绒大衣的衣兜里,缓步走向警局门口那辆停靠的黑色迈巴赫车旁。
老四陈默等人在警局门口等他,两人垂着头,并排站在一旁。
昏黄的路灯穿透细雪撒在他的身上,俊逸的面容掩在阴影里蒙上一层寒霜。
阔步走到老四面前,突如其来用力的一脚踹在腹部,老四猝不及防摔在地上。
但他不敢有任何埋怨,低垂着脑袋颤颤道:“哥,对不起……”
“茶水好喝吗?糕点好吃吗?”
老四绷着唇角不敢说话,是他的错,他贪吃贪喝,没有把人守好,反遭小姑娘算计,让人跑掉了。
秦豫垣又看向陈默:“五个小时,人都找不到?”
陈默也低下头,如实道:“哥,有警察势力在帮嫂子,我们追查到洪桐一路,就被交警以搜查为名阻拦,后面就探寻不到了。道路监控我也去过,但已经被人删除。”
秦豫垣许久不曾发作的头痛又开始闷闷地疼,他坐到轿车后车厢,靠在真皮软椅后背,按紧太阳穴,嗓音阴鸷:“继续找,继续查!两天时间,时念这段时间联系过的人,都有谁在帮她,都给我揪出来!”
陈默将还跪坐在地上的老四搀扶起来,急忙道:“是!”
秦豫垣一个人回到和园的大平层,房间黑漆漆的,只有房顶墙边的壁灯闪烁着昏黄幽暗的光芒。
一切都和他清早离开前一样,玄关处挂着时念的外衣和帽子,再里一些吧台处放着的一只口红,地上是她的粉红兔子拖鞋。
好像她还在,和以往那样,她只是去医院,去健身房,去和朋友小聚,还会回来的。
只要他等她,她就会回来的。
秦豫垣打开所有灯光,背影萧条地走过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客厅,卧室、厨房、浴室……处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处处都是与她的回忆。
最后他坐在沙发上,没有换睡衣,还是那身穿了一天的黑色西装,看着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像往常那样等她。
夜色一点点过去,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第一丝晨曦洒向世界,落入秦豫垣一夜未合已然遍布血丝的双眼。
秦豫垣没有等来他的晨曦。
时念没有回来。
秦豫垣心里知道,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