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眼中,汪佳乐对汪泽恩是极其残忍的。
但是于湾正是因为这点,明白汪佳乐对他的儿子是存有感情的。
汪泽恩知道的越少,越容易脱身。
从汪泽恩正常成长到幼儿园来看,放养才是最适合他的方式。
但也因此,汪泽恩没有什么朋友。
从他出生起,周围的人都因为他父亲的原因惧怕他,远离他。
于湾刻意接近了汪泽恩。
在最开始,汪佳乐发现后非常紧张,但是他调查很久,看到于湾似乎的确很喜欢汪泽恩,汪泽恩也开始因为于湾的接近变得活泼了些,他也就没再管。
在某种程度上,汪泽恩和于湾有些相像。
于湾十三岁的时候父母离世,在那之后,她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偶尔的时候,她冷清的家中会来几个阿姨叔叔,来看看她的情况。
但于湾似乎并不需要。
她一边读书,一边暗暗调查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
或许是她的执念,或者某次调查的时候,被汪佳乐注意到了,他来到了于湾的心理诊所……
那也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汪泽恩虽然有汪佳乐这个父亲在,但大多时候汪佳乐都对他不管不问。
于湾教他知识,教他与人交流,以及教他……法律和道德。
虽然他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于湾也不想任何一个小孩会被教坏了去。
渐渐的,汪泽恩与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他父亲还要多。
“无论你怎么想……至少不要去利用他。”于湾这么对宋折说,“他还很小,他不懂这些,也不知道他父亲做的恶。”
宋折口中的烟已经短了一大截:“于湾,他是汪佳乐的孩子,如果汪佳乐还没死,一定会找他的,或者说,我们可以利用他,找到汪佳乐……”
“宋队长,我理解你,但你想过在这之后吗?”于湾说话间被烟呛到,取下了口中的烟,把烟头掐灭,“汪泽恩如果知道他父亲的真面目,如果因为我们的介入,他被那群人再次找到,到时候又当如何?”
“那是他的父亲,你难道觉得汪佳乐还会害自己的儿子不成?”
于湾的声音大了一些:“张超群不也是张晓果儿子吗?你看现在张超群有悔意吗?!”
宋折没有说话了。
是啊。
于湾:“我了解汪佳乐,你用汪泽恩来引诱他,他不会上当,反而会让汪泽恩陷入危险中。”
“我知道了。”
……
他们度过了几天的平静时间,几天后,张局来找了于湾,说是狱里那边安排好了,她和汪洋可以见面。
于湾和宋折去了监狱。
路上,于湾给宋折聊了聊这个人:“汪洋,汪佳乐的弟弟,他知道他家族的所作所为,但不支持,也不反对。
不支持是因为他心中尚存一丝善心……至于不反对,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想死。”
“啊?”宋折没想到这人会是这样的性子,一时间感兴趣了起来。
“他的确善良……”于湾说道,“他会杀死那些被折磨的人。”
呃……这可真善良。
于湾看出来宋折的不解,自顾自的说道:“在那种地方,选择帮他们解脱的确是很善良的举动了。”
于湾见过被他们砍下手脚,装到花瓶中被人观赏的人,见过被切掉鼻子五官捣毁面容靠乞讨度日的人……
他们在最开始的愿望无一例外,都是活着。
但最后他们连求死也不能。
汪洋,便是解决这些人的存在。
他会蹲下身,和那些人平视:“你向往死亡吗?”
这是于湾听他讲过最多的话。
监狱的位置偏僻,路并不好走,他们走了半个小时,才到了这个地点。
监狱这边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于湾进了房间,不久,汪洋就被看守的警察带来了。
他戴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铐,一如既往地扶了扶快塌下去的眼镜,见到于湾,他先是有些诧异,随后微笑道:“好久不见,我该怎么称呼您?”
三年的时间,她看透了他们所有人,他们却一点都不了解她。
听说这是位专攻心理学的专家,但她无论是格斗还是智慧,都极为出色,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他曾以为,她天生为了犯罪而存在。
但事实上,当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明白,她这样的天才,大概做什么都会闯出一番天地。
她可以去选择完成一次完美的犯罪,同样,也可以选择去抓住那个完美犯罪的人。
“中国人民警察,于湾。”
她的声音带着特有的磁性,在这间小小的房屋中回荡起来。
汪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
于湾的气质比起三年前更加成熟,脸又消瘦了些,身上的肌肉线条略少了些……比三年前退化了不少。
如果当了三年警察,于湾的身体素质不会是这样。
他更愿意相信,这三年中,于湾是浑浑噩噩度过的。
“人民警察——于湾……”汪洋笑了起来,“但你看起来过的并不好。”
三年前,于湾面上带着不可一世的张扬。
但今天的她,眼中似乎有一丝抹不去的哀怨,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处于崩溃的边缘。
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汪洋很了解她,也清楚的看出了于湾的转变。
“我来是因为汪佳乐的事。”于湾没打算和汪洋叙旧,直接了当的问道。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汪洋看着于湾,“如果不是你,我怕是几年前就死了。
但很遗憾,关于汪佳乐的事,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我原本是要判死刑的人,知道我在这儿为什么会活这么久吗?”汪洋弯下了身,朝着于湾笑,“他们有想知道的事,这事只有我知道,所以就一直拖着到现在。要是我告诉了你全部,你告诉我,我拿什么继续活着呢?”
“或许我想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呢。”于湾沉声道,“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的死活,对你来说微不足道。”
“哦?”汪洋来了兴趣一般,“讲讲?”
于湾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汪佳乐,到底死了吗?”
汪洋微笑着回答:“您不是亲自拿枪指着他心口杀死的吗?”
“但是最近,他似乎又‘活’过来了。”于湾紧紧盯着汪洋的眼睛,观察着他细微的情绪波动。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汪洋坦然的摊开了手,“我三年前就被关在了这儿,最近外面发生的事,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于湾微微叹了口气。
“于湾,已经三年了。”汪洋垂眸,“三年,你没来看过我一次。”
“或许比起我,你更在乎他的近况吧。”于湾拿出了张照片,推到了面前的汪洋手中。
“你是在给我你的自拍吗……”汪洋口中调侃着,眼神在瞟到照片的那秒愣住了片刻,“原来是这小子啊……”
照片中,汪泽恩坐在游乐场的旋转木马上。
他的一只手扶着木马前面的杆子上,另一只手朝着摄像头的方向比了个剪刀手。
阳光洒满了他的全身,他侧着身,满脸的笑容被相机定格,最后到了汪洋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