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对着叶浅斟调侃道:“浅斟兄,既然这巡盐御史的制度曾经奏效如神,怎地如今却成了无济于事的摆设,任由那盐税乱象横生?”
叶浅斟听闻此言,面色稍霁,沉声道:“这个制度前两年还是取得了一些成效的,只是后来慢慢变了样......”。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仿佛要将所有的苦涩都吞咽下去。
“朝廷受到各方掣肘,三路王爷势力割据,他们维持自己的官场党羽势力,都要给自己的人分红,不然谁会跟着他们。”
“这些人包括地方衙门官员,各路盐道司大小官员。他们盘根错节,而巡盐御史人选大都会被各方势力左右,这样下来,只不过多了一批蛀虫而已,问题根子没有解决。”
叶浅斟的分析,宛如一把利刃,直插要害。
叶南归的眼中闪过精光,仿佛看到了盐税乱象背后的脉络。
“是啊,盐政愈坏,朝廷愈依赖巡盐御史加以整肃,这样一来,盐务主管部门则呈现出此消彼长的态势。”
“巡盐御史之权位越来越重,运使之权位则越来越轻,不再受朝廷重视,盐司官员日益堕落,盐政更为败坏,如此恶性循环,焉能改善盐税情况。”
叶浅斟微微颔首,低声说出了心中秘密:“叶兄,圣上令你深入江湖,既为震慑邪佞,亦是希望你能利用六扇门的影响力,从江湖切入,解开盐税困局。”
其实当初叶浅斟来六扇门报到的时候,叶南归就有了这个猜疑,觉得像他这么大来头的人跑到六扇门,肯定身负神秘使命,如今果然不出所料。
但是,私盐的利益链错综复杂,皇亲贵胄、各路官府人员,江湖豪强纷纷染指其间,各自分割利益。
想要根除私盐,这无异于虎口夺食,逼着这帮亡命之徒来和我玩儿命啊。
白君仪见叶南归对叶浅斟的巡盐御史制度如此看轻,美目流转间,带着些许挑衅:“臭小子,你这般笃定,莫不是已有锦囊妙计。”
叶南归淡然一笑,他深知盐税纠葛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蛛网,将皇室贵族、各级官僚、江湖豪杰紧紧缠绕其中。
他沉吟片刻,缓缓揭开了自己的筹谋:“要破此局,首要便是清晰盐业势力版图,对症下药。”
叶浅斟点了点头,道:“目前盐务势力基本是三分天下,户部尚书沈裕民与盐道司首领薛宝泉同为齐王的心腹重臣,牢牢把控着盐道衙门大权。而楚王则控制着两淮地区的大部分巡盐御史。他们的势力都是铁板一块,油泼不进,剩下的被唐门这些黑道门派零散瓜分。”
叶南归闻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心中已有了大致的轮廓。
“若对外围无法打破,那便从内部瓦解。朝廷可取消巡盐御史制度,将相关职权移交给巡抚,命巡抚兼理盐事,尤其是要求其时常巡历行盐地方,提督缉捕私贩之徒”。
此言一出,花船上气氛顿时如同秋千般起伏不定,有人眉头紧锁,似在咀嚼这话语背后的深意;有人则忍俊不禁,笑声在月色下回荡,如银铃般清脆。
白君仪的柳眉微挑,红唇轻启,一抹戏谑如春风拂过水面,荡起涟漪:“当地官员很多早已和贩运私盐的江湖势力穿一条裤子,相互勾结,仅凭这一改动,怕是难以见效吧。”
叶南归神秘一笑,继而抛出了他的杀手锏——“盐税KpI”。
“白师叔,这只是开胃菜,我另有锦囊妙计。”
叶南归并不急于辩驳,而是悠然接续:“朝廷应重新调配盐税重地的巡抚人选,并大幅提高盐税额定目标,将其设定为巡抚年度考核的关键指标,超额完成者嘉奖,完不成者即刻撤职查办。”
白君仪依然怀疑,目光灼灼:“即便如此,成效如何尚不得而知。”
“人性使然,趋利避害乃本能。”
叶南归嘴角的弧度上扬,笑意更浓,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火花:“一旦巡抚们的乌纱帽与其完成盐税指标挂钩,他们必定会将压力向下传递,层层分解压实,传导至下属州府。至于基层缉私差役,我们设立季度缉私任务,未达标者扣减俸禄。”
叶浅斟熟悉官场规则,连连点头:“叶兄此计,当真是妙到巅毫!这些蛀虫早已浸淫在盐税利益中,权衡利弊之后,明白只需稍加挤压一成利益,就能换取安稳的话,必然会积极落实。”
他顿了顿,忧虑道:“只是,若朝廷新定的盐税标准过高,众官员恐会联合起来抱团抵制,又该如何是好?”
叶南归狡黠一笑,仿佛早已算无遗策:“浅斟兄,分化瓦解才是关键。圣上身边既有清流派的支持,那么就让清流派的官员率先接受高额盐税指标,这样一来,其他派系的巡抚,也会惧怕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不敢冒头反对。”
叶浅斟微微颔首,那张俊俏的脸庞在烛光下泛起淡淡的红晕,犹如初绽的桃花,连白君仪这等绝世大美人都逊色几分。
“这小白脸,真的是迷死人不要命啊,少爷都被迷得七荤五素了。”叶南归不禁侧目,暗叹同为男子的自己都差点为之倾倒。
他迅速收起思绪,继续抛出心中的大胆设想:“而且,圣上必然在齐、楚二王阵营中应该安插了有棋子。我们可以巧妙利用这一点,比如将齐王身边的棋子提拔为江苏巡抚,暗中指使他严格执行新的盐税政策。”
叶南归轻茗了一口茶,嘴角浮起一丝得意之色:“如此一来,楚王误以为是齐王派来整治他的,自然会在楚王的地盘上加倍进行报复,双方互相角力,最后得益的便是皇上。”
这些计策固然狠辣,但却切中要害,叶浅斟不由得击节赞赏:“妙哉!恶人还须恶人磨,对付他们就得用叶兄这般出其不意的招数。”
大家被这别出心裁的策略所折服,情绪高昂,然而叶南归冷静下来,直言道:“此等翻天覆地的改革,必将引发巨大反响,关键在于圣上是否拥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我们终究人微言轻,要想让朝廷采纳,还需一番周旋。”
叶浅斟自信满满,拍胸保证:“叶兄无需过多担忧,我会联络首辅大人,竭力促使皇上推行此策。”
白君仪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山谷中清泉叮咚,令人沉醉:“你们这一唱一和,倒真有几分君臣相得的味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叶浅斟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表情,叶南归更是趁机打趣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恭喜白师叔母仪天下了。”
白君仪轻咬红唇,俏脸含霜,语气中带着几分佯装的威严:“小坏蛋,你皮又痒了不成?小心我把你扔到西湖里喂鱼。”
正当两人嬉笑打闹,气氛正浓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两名身着华丽服饰,气宇轩昂的护卫,大步流星地登上了花船,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傲慢:“两位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叶南归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哦?你家老爷是何方神圣?请我们又有何事?”
那领头护卫,目光如炬,直指叶浅斟,语气中满是傲慢:“我家老爷,乃是浙江巡抚钱恒大人。我家小姐在花船上偶然目睹公子风采,心生仰慕,特请公子前往府上一叙,以慰相思之苦。”
叶南归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哟,原来是巡抚大人的千金啊。不过,你家小姐是哪位?本少爷可不记得,曾与哪位千金有过眼缘。再者说,万一是个貌若无盐,心比蛇蝎的主儿,本少爷岂不是亏大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与调侃,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仰慕”并不买账。
那护卫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哼!你们太不识抬举了!能到巡抚家中做客,是你们的福分,还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叶浅斟此刻正沉浸于对盐税问题的沉思之中,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搅得心烦意乱。
他眉头紧锁,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不耐烦:“钱恒?就凭他家的门槛,也想请动我们。识相的,赶紧滚开,别扰了本公子的雅兴。”
白君仪见心上人如此坚决,心中暗自赞许,同时抽出腰间宝剑,剑光如霜,寒气逼人。
她冷面如霜,目光如炬,吓得那两名护卫连连后退。
护卫们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行冒犯,只得悻悻离去。心中暗自腹诽:这两人,定是脑子被驴踢了,能攀上巡抚大人的高枝,居然还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