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叶溪估摸的不差,待他们回去,府里已经掌灯。
宋官家带着府里管理的嬷嬷守在门口翘首以盼。
在瞧见魏府走马后,立即奔上前询问:“少夫人,可还好?”
叶溪虽累,更困,正闭眼假寐。
听到宋管家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不禁疑惑睁眼。
可还好?
不过是上山烧香拜佛,即使回府晚些,又怎么会不好?
脑海里突然闪过今日遇险的画面,眉头瞬间一紧。
那几个杀手明知她的身份,却还敢动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雇佣他们的人身份一定比叶尚书府高。
又或者,对方出的价钱是他们无法拒绝的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魏国公府早已外强中干,为杀一个新妇,不可能愿意花一大笔钱。
况且,若没猜错,魏国公府还希望叶家能在魏澜舟入仕的事上帮忙出力,就算不喜叶寒溪,也不会痛下杀手。
所以,雇杀手的背后之人,很有可能不是魏家?!
而这个宋管家,平日里也没见对叶寒溪有多恭敬。
这次拜佛,不过是晚回一些,他为何会如此紧张上前询问?
有猫腻!
烟霞见主子不说话,以为是累了不想回,正准备开口,却被抢先。
“无事,劳宋管家费心。”
宋元听马车里的声音一切如常,悬着的心揪得更紧。
“少夫人无事便好,天色已晚,请少夫人进府。”
说完,便眼神示意车夫继续往前,待马车稳稳停在府门前,叶溪才在烟霞的搀扶下慢慢走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掌灯之后的魏家老宅。
不似记忆中京城里的魏国公府气派,但也比普通寻常人家门第要高。
门前两边各立着两柱拴马石,高而宽的台阶在红灯笼的映照下透着一股诡异的黑。
两扇宽而厚的朱门,颜色如新,看得出有被细心打理。
廊檐下正门中顶上悬挂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字,魏宅。
古人皆在乎根,在乎家乡。
所以即使魏国公府已迁入京城百年,这梨县老宅依旧被打理照料的很好。
能在此处当管家一定是魏家家生子。
所以,这到底是宋元自己的意思,还是上面授意?
目的究竟为何?
“少夫人可还有事吩咐?”
见人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宋元躬身上前,恭敬的问。
“只是突然想到宋管家一直尽职尽责,将老宅打理得井井有条,若将来回京,定要向老夫人禀报。”
宋元一惊,不理解叶寒溪为何突然这么说。
忙道:“管理好老宅是老奴的职责,可不敢居功。”
叶溪一笑:“宋管家应当是府里的老人了吧,为何没随老夫人进京服侍?而是一直待在老宅?”
宋元没摸透叶寒溪问这些事的目的,加上心里乱,握紧垂于身前的双手,竟紧张得冒出细细的汗。
“老奴是府里的家生子,父亲也在老宅当差,做管家,祖辈都是魏国公府的下人。主子怎么吩咐安排,老奴就怎么当差。”
“哦,原来如此。”
叶溪恍然,盯着眼前快到膝盖的门槛,提裙踏了进去。
“宋管家莫慌,我只是今日心情好,想聊两句,劳烦了。”
说完,不等宋元反应,叶溪疾步如飞的往院子里走。
步子快得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烟霞小跑跟上,待回了院子,又进屋,将门窗关上后。
烟霞才敢问:“小姐,您到底怎么了?从在观音庙就不对劲,莫不是在寺庙里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叶溪坐在软榻上,猛喝了一口茶水,平静了一会才回答:“宋管家不对劲。”
“宋管家?”烟霞震惊,不理解小姐为何突然这么说。
想起刚才小姐与宋管家的聊天,她发现宋管家好像很紧张。
这个倒是有些奇怪。
“小姐是觉得宋管家与您聊天时太紧张,所以觉得他不对劲?”
“不。”叶溪摇头,眼睛微眯。“是他对我的态度!”
“态度?”
“宋管家管着全府的事,在老宅是仅次于主子的存在,他又是府里的老人,府里下人自然对他非常尊敬。这样的身份与地位,也导致他对我的态度不冷不淡。”
“这倒是。”烟霞点头。“咱们在老宅住了这么久,就没见过宋管家几面,更别谈刚才那恭敬的态度,确实有点奇怪。”
“所以,他这是心虚。”叶溪笃定的说。
“心虚?”
烟霞不理解,秀眉皱得死紧,不解的望着灯火下越发美艳的主子,脸颊情不自禁发热。
心里不禁感叹,自家主子在灯下更美。
连她这个女子都有点抵抗不住。
“为什么心虚?难道宋管家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这,就得好好查查。”
如果宋管家真的与今日的杀手有关,就要摸清楚,到底是他背叛了魏家,还是魏家人授意!
忙碌一天,叶溪疲惫的靠在软枕上,太阳穴疼得紧。
心里不禁感叹:叶寒溪这比纸都薄的小命,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惦记。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成语。
红颜薄命!
绝色又如何,在这个人心复杂的世界,绝色反而是把可怕的利刃。
“对了小姐,奴婢在休息的厢房里捡到了这个。”
烟霞边说边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红绳打的结,节的下方坠着一块碧绿通透的平安扣,平安扣下方坠着同色流苏。
“厢房里捡的?”叶溪震惊,接过坠子放在灯下看。
“是,奴婢是在厢房门后捡到的,见这玉不似普通人家之物,想着应该是哪位香客休息时落下,本打算交给师太,结果一直守着小姐忘记了,就带了回来。”
脑海里又回忆起那记清冷如幽井般寒冷的声音,心一跳,头更加疼了。
还不知那群人的身份,但以他知晓叶寒溪身份来看,应该是京里人。
他知道她的父亲是叶尚书,官职肯定高于尚书。
这样的人太危险,稍有不慎怕是会引火烧身。
如此想,便觉得手里的坠子如烙铁一般滚烫。
如果可以,叶溪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但这东西看着不似寻常物,若那人回厢房寻,只怕稍微一想,便能猜到是她捡到。
该怎么办呢?
指尖无意识的轻抚坠子上的平安扣,质地温软,即使她不懂玉,也能猜到这块玉价值不菲。
若是派人送回观音庙,就怕撞个正着。
可若是不送回去,又该怎么还回去?
都被警告过不要乱说话,若是派人打听,不会让人误会吧!
叶溪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后怕的将坠子扔在小几上。
“先收起来吧,我想想怎么去找失主。”
“是。”
“另外,你从外面找一个可靠的人去跟踪宋管家。”
“跟踪宋管家?”烟霞疑惑。
“对,我要知道他出府后都去过哪里,事无巨细。”
“是。”
忍了忍叶溪又叮嘱:“最好是找街上的叫花子,因为他们缺钱,而且人也多。”
烟霞点头,笑眯眯的说:“小姐真聪明,奴婢明日就去办。”
吩咐完一切,烟霞这才打开门,让人送热水进屋,服侍梳洗,叶溪收拾完躺在床上,闭眼没多会就沉入梦乡,一夜无梦。
连续整治了许嬷嬷和郑嬷嬷,院子里服侍的丫鬟婆子都安分许多,连每日吃饭的菜都多了几道。
以前看宫斗,宅斗剧总觉得夸大其词,哪有人那么无聊,天天想心思去坑害他人。
结果,艺术来源于生活。
后宅女人整日无所事事,除了吃饭就是干活聊八卦。
而老宅里的奴仆平日里松散惯了,难怪会明里暗里欺压主子。
如今两个老的被整治,下面小的自然不敢乱来。
烟霞按叶溪的吩咐在府外找了一帮乞丐,只要宋元出府便一路跟着。
跟了四五日,发现宋元去的地方并不多,出府不是采购,便是喝茶,买东西,并未去过奇怪的地方。
叶溪盯着让烟霞画出来的宋元所去的地方,富元茶楼,珍宝坊,李记干果,姚记点心铺。
“小姐,您是不是多想了?我们跟了宋管家几日,他只要出府,都会去这些地方,没去过其他地方。”
叶溪将纸放在桌上,盯着窗外院子里已经盛开如雪的梨花,陷入思考。
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如果宋元真没问题,为什么那晚聊天时会那么紧张?
况且,什么人出府每次都去一样的地方?
这不是更奇怪吗?
茶楼,珍宝坊,干果店,点心铺。
这四个地方,唯有茶楼是人来人往的地方。
每次出门都喝茶,并且还是固定的老地方。
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
“啪!”
烟霞被吓一跳,捂着心口紧张的问:“怎么了?小姐是想到什么了?”
“我要出府。”
“啊?这个时间吗?”
叶溪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宋管家什么时间出的府,我们就什么时间出府。”
烟霞这才明白,微笑点头。
“小姐是想亲自去看看宋管家所去过的地方?”
叶溪点头:“一个人生活再单调,也不可能每次出府都去相同的地方。”
烟霞接着道:“所以宋管家每次都去同一个地方,就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