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真羡慕。
也好希望有一天能胸有成竹的说出,不缺钱,三个字!
不过这世间人情,若是都能用钱还,倒也简单。
“知道你不差钱,也不用再三强调。我就是个俗人,此生只愿不愁钱花,无烦心事,平平淡淡过完此生足矣。至于大人您毕竟位高权重,能用到的我的地方还真不多,不如这样,我送大人一套衣裳如何?”
“衣裳?”韩潇皱眉。“你竟想用一套衣裳就打发我?”
“礼轻情义重嘛。”
好一个礼轻情义重。
韩潇摇头,没说话埋首吃东西。
他吃饭时很安静,也很规矩,即便碗里是汤水也不会发出声音。
脑海里突然又闪过章言瑾的话。
她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和离是为攀附更高的枝?
这棵枝又是哪里?
章言瑾说从梨县派人打探回来才看明白,一定是在梨县认识的人,可自己在梨县只认识了,眼前人!
莫非韩潇还有其他身份?
叶溪突然觉得韩潇这人身上迷雾重重,有时觉得很贵气,有时又寒气逼人,更多的是危险。
若是想平稳度日,真的应该离远些。
只是欠他的人情又该怎么还?那可是救命之恩。
真是头疼。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一碗馄饨韩潇三两口便下了肚,吃的又快又斯文。
叶溪摇头:“没什么,就是看今儿天气不错,想着大人应该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了。”
说完起身便要走。
繁华的街道突然涌出一阵人,为首身着蓝色官服,头戴官帽,行色匆匆,一脸严肃的直往这边冲。
她下意识退后,没注意到后面的板凳,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韩潇眼疾手快将她拽住,神色凝重的望着带头的官员。
“发生何事?”
带头的乃是大理寺寺正吴永,自然认得韩潇。
先恭敬行礼再回答:“禀大人,有人到大理寺报案,说在郊外醉仙湖发现两名女尸,下官正带人去现场查看。”
韩潇皱眉。
“又是郊外?”
“是。”吴永见韩潇面色凝重,又问:“大人可是有什么疑问?”
“你们少卿呢?”
“回大人,少卿已先带人过去保护现场,我们是第二波。”
“只是两名女尸,你们应该不会出动这么多人,死者是谁?”
韩潇目光如炬,盯得吴永汗流浃背。
“是……是……是永盛钱庄的大小姐郑瑶和婢女。”
“永盛钱庄?”
韩潇一愣,诧异收回手。
“你们赶紧过去,我随我们一道过去看看。”
“是。”
永盛钱庄?
为什么韩潇听到这个钱庄的名字会如此诧异?
事情紧急,韩潇转身冲她抱歉点头,拿起剑翻身就上了蛟云,随着大理寺官员扬长而去。
还真是忙。
叶溪重新坐回椅子上,毫不在意的拿起勺子继续吃馄饨。
老翁过来收碗,却拿着碗未走。
“老人家有事?”
她抬头望着老翁满是皱纹的脸,微笑着问。
“韩大人就是这么忙,您别介意。”
嗯?
这话是在替韩潇解释吗?
看来老翁真的与他很熟。
叶溪摇头,将最后一颗馄饨吃完。
“当然不会,我知他身份贵重,又身肩重任,肯定比不得旁人。不过老伯,你同他很熟吗?”
老翁笑眯眯点头:“小老儿是看着他长大的,能不熟吗?”
竟然是这样。
叶溪突然起了好奇心。
“我看他应该身份尊贵,您既然是看着他长大,想必同他关系不一般,为何会在这里摆摊?”
老翁将碗放进灶边的木桶里,擦了擦手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您别瞧大人如今风光无限,小时却可怜的很,因为母亲出身低位,又不受宠,打小起就吃不饱,穿不暖。记得那年冬天,他四岁,实在饿得受不了竟偷偷跑到厨房找吃的,被我抓个正着,可怜长得跟瘦猴一样,于是给他下了碗馄饨。他吃完不仅没走,还又要了一碗,说是要给母亲吃。”
这么可怜!
但他那周身的气度又是从何而来?
那种周身散发出来的威慑力,若不是在上位者环境中是无法练就出来的。
“那后来呢?”叶溪又问:“我瞧他气度不凡,虽然小时吃过苦,想必长大了环境肯定有所改善,否则也不可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老翁笑道:“也是他胆识过人,求得一位贵人帮助,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确实付出很多心血。因为母亲身份卑贱,所以他只能靠自己去拼。虽已坐上如今的位置,倒也不算太安稳,家里一直视他为眼中盯的兄长和弟弟们,可没少找他麻烦。”
所以他是庶出。
可普通人家的兄弟怎么会盯着一个庶出子不放?
难道是……
叶溪骇然,惊讶的捂紧嘴。
不会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章言瑾的话就说得通了!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烟霞将晚膳端进屋,见主子迟迟不动筷子,奇怪的问。
叶溪这才回神,盯着满桌的吃食,却无一点胃口。
“之前交给你保管的玉佩在哪里?”
“奴婢见那玉色极好,应是贵重之物,所以收好锁柜子里了。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玉色极好。
也就是她这个不懂行的人才看不出来。
连烟霞都能瞧得出玉色极好。
叶溪扯唇自嘲一笑。
“你赶紧找出来,这本是别人的东西,得赶紧送回去。”
若韩潇的身份真如她所猜的那样,不仅要远离,得远远避开。
看来,真的应该相信第六感。
她可不想跟那里面的人扯上关系!
大理寺
韩潇和楚明风刚从敛尸房出来,迎面就撞上一个小吏,手里捧着一封信,递到楚明风跟前。
楚明风疑惑的拿起信,利落的打开信封,里面并无信,只有一块眼熟的玉佩。
他瞬间明白,将玉佩送还给韩潇。
“真没想到她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将玉佩送还,还以为多少能有个回礼呢。”楚明风打趣说道。
韩潇拿着玉佩沉默半晌,才将玉佩收回怀里。
“倒不像是她的风格,她这人极不爱欠人情,你赠玉佩这么大的恩情,按理是应该会还,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将玉佩还回。”
“你也觉得奇怪是吧,嘶,我最近没惹她呀。”
楚明风困惑。
楚国公府寿宴那日虽发生了一些骚乱,但也解决的圆满,应该没得罪她。
这样又是何意?
“你最近见过她没?”楚明风又问。
“白天,在馄饨摊。”
韩潇回答的简单扼要。
“是福叔的那个馄饨摊?”
“嗯。”
“福叔……不会福叔跟她说什么了吧!”楚明风大惊。
福叔从小看着他长大,又对叶寒溪颇有好感,自己在馄饨摊偶遇过叶寒溪两次,难道福叔看出了什么?
楚明风道:“你也知道自己老大不小,福叔一直把你当亲人看待,老人无非关心的就那么几件事,估计是看你平白无故跟一个女子聊天,多说了几句。叶寒溪又那么聪明,估计是猜到你的身份。”
韩潇没说话,眉头却情不自禁皱紧。
“只是猜到又如何,你的身份旁人想巴结者来不及,哪有人会刻意回避。”
“可她并非普通人。”
韩潇语气不自觉变得沉重。
“啊?”楚明风不解。“什么意思。”
“若她是普通官家女,就不会舍弃性命去救一个侍妾,更不会去开铺子赚钱。她是一个很独立的人,很敬畏生命,对生活也很有追求,总之就是与旁人不同。”
“看来你没少观察她啊。”
楚明风诧然,双臂环胸,啧啧摇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猜到你身份贵重,想避开你?”
“应该是。”
“为什么这么断定?”
“因为之前方医官已经告诉她,那玉佩是我的。即使这样,她还是选择将玉佩还给你,而非亲自还给我。”
原来是这个意思。
楚明风饶有兴趣道:“那现在如何?要和她摊牌?这满京城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可不多,若被她知晓,你能确保她能保密?”
韩潇叹息,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
有惆怅,疑惑,还有一点慌。
真可笑。
面临千军万马都未曾慌过一瞬,居然会因为一个女子的疏远而慌张。
京城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
午后叶溪本是在画图,竟困得趴在桌上睡着,还是被烟霞小声唤醒,欣喜的告诉她下雪了。
她生于南方,长在南方,工作后又选择留在南方城市工作,所以即便到冬天也很难见到雪。
生平第一次看到鹅毛般大雪,突然玩心渐起,兴奋的跑到院子里去接雪。
雪下的很大,地上没一会就被覆盖,桂树枝头,已被覆盖上厚厚的一层,手轻轻碰上,雪瞬间就被指尖的温度融化。
“小姐,你可仔细些身体,别冻病了。”
烟霞边说边撑伞跑到她跟前,又替她披上斗篷,语气满是心疼。
“您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因此被冻病,老夫人可要心疼的。”
“哪有这么娇弱。”
叶溪乖乖拉紧斗篷,伸手去接不断落下的雪花。
“踏雪寻梅,品酒赏雪。”她喃喃自语。
难怪古人喜欢在下雪天吟诗作对,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您要喝酒?”烟霞立即皱眉,严厉禁止。“那可不行,大夫交代过您的身子喝不得。”
“小酌怡情不贪杯,如何?”叶溪软声央求。
“那……那也不成。”
烟霞坚持,气势倒是弱了几分,虽然自家主子随和,倒也不敢造次。
“好烟霞,你上次说新研究出一个下酒菜,这么好的机会,做一点嘛。”
叶溪继续引诱,笑眯眯的像只狐狸。
“我们一起坐在廊下看雪品酒,等纤云回府,如何?”
烟霞秀眉微松,乌溜溜的眼睛飞快转动,终是抵不住吃食的诱惑,迟疑的点了点头。
或许是受到纤云的刺激,烟霞在做吃的上面越发上进,隔几天就会研究一些新菜谱,倒是造福了她的胃。
雪越下越大,屋脊,廊檐,树梢,院里各处都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仿佛另外一番天地。
烟霞做好下酒菜,又用小壶温好酒,在廊下摆好桌棒椅,还在桌上放了炭盆,烘得暖烘烘的。
几杯酒下肚,身体和胃也跟着暖和起来。
坐在对面的烟霞起先还有些拘谨,几杯酒后就放松许多。
两人赏雪,聊天,从下午一直喝到夜幕将至。
温过的酒,酒劲并不大,头虽有些晕,但意识很清醒。
“现在什么时辰了?”叶溪问。
“看天色,应该刚过申时。”
烟霞酒量浅,已经有些醉意。
“申时?”酒瞬间醒了一半。“既已过申时纤云为何还未回来?”
“是啊。”烟霞撑起昏沉沉的头,望着院门。“平时这个时间应该早回来才对,不会是店里人多,有事耽误了吧。”
“有可能,不过最近京城不太平,你赶紧派人去问问。”
“是,奴婢知道。”
烟霞点头,不敢耽搁用手拍了拍脸,麻溜的跑了出去。
冬天天黑得早,烟霞刚走没多久,夜幕便降临。
外面白雪皑皑,寒气透过厚重的帘子钻进屋内。
叶溪坐在榻上,望着外浓重的夜色,心又沉又重,闷得很,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蔓延。
不知过去多久,帘子被从外撩开,烟霞一脸沉重的走进来。
“如何?”叶溪着急的问。
“成衣铺那边说,纤云未时就离开了铺子。”
“未时?!”
居然已经过去一两个时辰了!
“可她能去哪里呢?小姐也知道她不是鲁莽的性子,一定不会随便乱走的!”
烟霞的声音有些发紧,有些害怕。
她当然知道纤云的性格。
难道真的出事了?
心狠狠一沉。
如果真出了事,现在时间还不晚,距她离开成衣铺也不过两个时辰,派人去找应该还来得及!
府里的人自然不能叫,因为成衣铺的事不能让家人里知晓。
那只有报官!
可若报官势必也要将事情闹大。
怎么办?
酒的后劲上头,原本清醒的脑子,突然有点昏。
混乱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三个字。
大理寺!
对啊,楚明风是大理寺少卿,找人这种事本就是他职权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