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潇见她不说话,一时摸不清她的心思,想起方才的误会和奇怪,脸上更是热的慌。
“城中疫病蔓延,你在宫里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想思考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叶溪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不给你添麻烦。”
孟怀潇:“……”
他何时说怕麻烦了?
唉,他们之间何时变成这样?
“对了,你稍等,我写一个防范疫病的方法,你可以给军医还有城里的大夫看看,可不可行。”
“哦,好。”
叶溪不敢耽误,立即转身走到书桌前将曾经在网上看到的预防传染病的方法写出来。
孟怀潇拿到后,依旧不舍得走,倒又没什么再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转身刚走出门,就听到她放软的声音。
“多注意安全。”
情不自禁勾起唇角,心满意足的大步离去。
这场疫病蔓延的极快,没几天城东百姓已大部分感染,药石无用,疫病从城东一直蔓延至城中,大半个城都笼罩在疫病的恐怖之中。
孟怀潇亲自在城里各处走访,集结军医和城中所有大夫,全力救治病人。
前两天她还能每日收到孟怀潇写的书信,虽只有寥寥几句,但却能让人安心。可从昨天到今天,别说书信,连个带话的人也没有。
叶溪了解他,既然做了便不会随意中断,没有口信,更没有书信,难不成出事了?
“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核桃羹不好喝?”
叶识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问。
这核桃是寒州特产,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核桃是温补之物,做成核桃羹更容易消化。
她也是在厨房里试了许久才做成,这才拿来给叶寒溪尝尝。
叶溪摇头,毫无食欲。
“你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现在城里瘟疫横行,楚大人一直跟在永安王身边,若是有什么消息,定会第一时间传过来。”
“那倒未必。”
一颗心不上不下,更食不下咽。
“楚明风最听他的话,如果他出事,定会第一时间隐瞒!”
见她神色担忧,不禁叹息:“既然这么担心他,为何还要分开?找一个真心人不容易。”
是,是不容易。
她也是真的放不下。
可心里那个结,不知道如何过去!
叶溪沉默没有回答,守在门外的侍女推门进来。
“姑娘,魏大人求见。”
魏大人?
叶溪一下没反应过来。
“魏……澜舟?”
叶识卿倒是很诧异,震惊的看着她。
“他……他不是和章言瑾成亲了吗?而章家是叛军,他怎么还能进宫?”
看来她的接受程度比较高,当然听到还不至于这么惊讶。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解释。”
“好吧。”
叶识卿深深看她一眼才慢慢起身往外走。
她这个妹妹,现在虽还没名分,但长信宫的人都默认她是永安王的女人,她虽也姓叶,但有些事还是得避开。
只是这两人毕竟曾经是夫妻,这样单独见面,真的没问题?
“你放心,我有分寸。”
她无奈的望着叶识卿一步三回头的担忧模样,终于忍不住解释。
叶识卿这才满意点头,放心离去。
魏澜舟在外面很待了一会才有侍女引他进去,刚踏进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心不受控制一紧,复杂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叶寒溪坐在正厅主位上,目光平和,仿佛看一个陌生人。
明明才半个多月未见,却恍如隔世。
叶溪问:“魏大人可是来接夫人的?”
魏澜舟拱手行礼。
“内子在这里叨扰姑娘已久,多谢姑娘帮忙招抚。”
“不客气,我与贵夫人也是老相识,她现在虽然认不得人,但却变得简单纯粹,不知是福还是祸?”
“是福是祸,要看人怎么理解。”
经历一场,魏澜舟也看开许多,抬头坦然的与叶寒溪对视。
“她对我满心赤诚,却被我利用,就算她有千般过错,上天也给了她惩罚,希望叶小姐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弥补的机会?
叶溪失笑:“难不成你以为我会故意为难你和她?”
魏澜舟垂下眼没有回答。
叶溪眼神示意侍女将人带上来,端起茶喝了一口才又说:“魏澜舟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我是不喜欢章言瑾,但还没有到厌恶的程度,况且她现在神志不清,就是老天爷给她最大惩罚,何需我动手。”
“那你为何不将她送回军医那里?”
魏澜舟疑惑的问。
“城中疫病蔓延,军医肯定很忙,哪有时间照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跑到我这里还好,若是跑到什么不该跑的地方,又当如何?”
这倒是。
魏澜舟羞愧垂下头。
“是我狭隘了。”
叶溪没说话,只无语摇头。
“对了,你是从军中回来的吗?”
“是。”
“可有见到永安王?他怎么样?”
魏澜舟没想到她竟会向自己打听永安王的消息,心头莫名就穿过一丝不悦,自嘲摇头,立即恢复自然。
“永安王并未去军营,而是一直在城中帮忙治疗,安抚百姓。”
“哦。”
叶溪失望点头。
“我回来时听说,永安王好像病倒了。”
“什么?”
叶溪震惊。
“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昨天传出来的。”
那就对了,信是从昨天才断的。
心狠狠一坠,深呼吸竟觉脊背阵阵发凉。
魏澜舟见她神色担忧,是他从未见到过的一面,曾经也希望她能真正将自己放心上,可无论怎么努力,她都不曾动容,还以为她本就是冷情的人,原来,只是人不对而已。
“这次疫病来势汹汹,即便身体再强壮的人也很难抵挡,永安王一直身处最严重的疫区。”
最严重的疫区?
不安的想法前赴后继撞进脑子,她再也按耐不住,决定亲自去看看。
城中一处修整干净的院落,靠角落的房间里不停传出咳嗽声,声音断断续续,时高时低,时而大声时而低沉……
孟怀潇咳得受不住,只觉胸腔像要被什么东西撕裂开,难受的很。
无奈将书放下,透过被白布遮着的窗户,贪念的望着外面的阳光。
窗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目光一紧,刚张嘴,又是一阵控制不住的咳嗽。
叶溪就蹲在窗边,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心闷疼的厉害。
楚明风更不敢说话,生怕里面的人听见。
她在窗边蹲了许久,才扶着墙慢慢起身,望着头顶已升至当空的天色,才慢慢往外走。
待走得远,楚明风才敢说话。
“你们两个怎么一个脾气?一个非要待在这里不走,一个非要闯进来,他现在都病倒了,就是因为怕你担心,才没有告诉你,你怎么……”
叶溪在门口台阶上坐下,外面是空荡荡的街道,与当初刚进城时看到的热闹繁华完全不同,处处透着一股萧瑟,弥漫着恐慌和死亡的气息。
街道上白纸乱飞,隔几家都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嚎。
“这疫病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多天,是没有办法诊治,还是没有办法控制?”
提到这个楚明风就愁,身上衣裳多日未换,甚至都有味了,但时间紧迫,不敢有半刻耽误。
“这些染了疫病的人,开始就发高热,上吐下泻,开始军医和大夫都治不好,不过经过几日的努力,倒是能控制一些较轻的病人,可那些染病时间长的还是束手无策。这病最初是控制在城东,可是人心晃动,没染病的就想跑到更安全的地方去,那些人到处乱窜,导致城中也沦为重灾区。”
“所以说现在只有城西那边的人是染病最少的?”
“对。”
“我看折子上写疫病起源于一条河,因为河边埋了很多尸体,才导致河水污染,从而产生疫病?”
“没错。”
楚明风点头,对于她为什么能看到折子,一点也不意外。
“那条河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是河水被污染,估计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用。”
这个源头既然已经被解决,问题也就不在这里。
叶溪沉默,盯着脚边一只慢慢爬行的蚂蚁陷入沉思。
城东疫病最严重,也是始发区域,发生后孟怀潇已经第一时间让人寻找疫病源头并及时处理。突发疫病只要处理得当,并控制好染病的人,应该不会发展成这样……
“楚大人,是否还能找到当初从城东逃到城中的那些人?”
“找那些人做什么?”
连续几天几夜没睡,楚明风的脑子都点懵,没有思考问。
“我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是真的害怕,还是有人串掇!”
“嗯?”
楚明风一下醒神,诧异望着她。
“不会吧,这……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她叹息,慢慢起身拍了拍有些冰凉的屁股。
“人心难测,谁能保证。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控制染病的人,不让人群到处乱窜,再集中治疗。”
楚明风点头:“回头我亲自去查,你说的这些军医和大夫一直都在做,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还是赶紧回长信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