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经历过一场兵祸,又迎来一场疫病,疫病还未平息,北苍又虎视眈眈,这个原本就不繁华的边关城镇一下变得更加荒凉。
叶溪披着白狐披风走在萧条的街道上,两边店铺关的关,转的转,一条长长的街,只有一两家食肆开着,里面吃饭的客人也寥寥无几。
不过一个多月,竟与进城时差别甚大,不禁让人唏嘘。
“哎呦。”
想的入神的叶溪被一个小姑娘撞个满怀。
下意识将人扶住,胳膊纤细,让人心惊。
小姑娘头发干枯,面色暗黄,睁着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恐惧。
叶溪微微一笑,顺势蹲下与她平视。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跑吗?”
或许是感受到善意,小姑娘这才放下戒备,抬手指着街道尽头。
“前面有人发馒头,我要去领。”
“发馒头?”
难怪刚才跑过去不少人。
叶溪摸了摸小姑娘额前头发温柔一笑。
“别着急,既然是好心人施馒头,那分量肯定不少,如果你跑得太快跌倒受伤,还怎么去领馒头。”
“嗯。”
小姑娘似懂非懂,滴溜溜的目光从她的脸移到头顶再一路往下落在她脖间的狐裘上,眼里满是羡慕。
“姐姐,你有钱吗?”
“嗯?”
这还真是一个冒昧的问题。
叶溪尴尬一笑。
“很抱歉,姐姐没钱。”
“哦。”
小姑娘眼睛立马通红。
“怎么了?”
“我娘,我娘病了,没钱看病,一直躺在家里,我……我害怕。”
这么巧?
叶溪挑眉,与身后的侍卫长对视一眼。
“哦,那你家在哪里?”
小姑娘诧异的看着她,抽噎的转身指着身后幽深的小巷。
“我家就在这巷口的尽头,我娘还躺在床上,病得都快死了。”
叶溪起身望着后面幽深的小巷,与侍卫长对换一个眼神。
“你先别急,不如这样,我虽然没钱,但身上还有些值钱的物件,你带我去看看你娘,我看下能不能帮忙,如何?”
唉,用小姑娘引人过去这么拙劣的方法,亏那些人也想的出来,没办法,她只能装作没看穿,主动往里面钻。
“啊,姐姐,你确定吗?”
小姑娘诧异的望着她,满是不信。
“当然。”
嚯,小姑娘的演技还真好。
“可,可是我家挺乱的,姐姐穿的这么好看,定是贵人,怕污了姐姐的衣裙。”
倒还挺有礼貌。
叶溪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深深的望着小姑娘,眼里的忐忑并不像演的。
难道错了?
侍卫长此时也走过来,朝她轻轻摇头。
乖乖,还真弄错了。
叶溪尴尬一笑,立即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小姑娘手里。
“好吧,是姐姐错了,这是姐姐一点心意,赶紧带你娘去看病吧。”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小姑娘欣喜的捧着欣喜不停弯腰道谢,随后飞快跑开,望着消失在巷子口的身影,不禁感叹,即便不是北苍刺客,也是个胆大又极有眼力见的小姑娘,不然怎么会一头扎进她怀里。
本以为自己主动出现,城里潜伏的北苍暗卫会伺机而动。她都在城里来回逛了大半日,除了刚才的小姑娘压根没有奇怪的人出现。
所以,也不怪她多想。
人群聚集,发馒头?
她出宫并未告知任何人,不过长信宫暗探那么多,消息肯定早就传出去,既然那小姑娘不是,那……
果断调头,正准备往街道尽头走,一个高大身影挡在面前。
“不是,你怎么出来了?”
孟怀潇戴着人皮面具,此刻正顶着一张极其普通,极其陌生的一张脸,眼神却很熟悉。
“你是嫌命太长,生怕对方不来?”
叶溪瘪嘴:“哪里是这个意思,反正出来都出来了,而且你也在周围,有什么可怕的。”
好好的寒州城因为战争搞的人心惶惶,她虽不是官员,可看到快空城的百姓和因为年迈而无法逃离的百姓,心里也难受。
孟怀潇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想法,只是……
眼前突然剑光一闪,刚才还聚集在一起抢馒头的百姓突然散开,十几个面色凶狠的刺客手握弯刀从四面八方攻击而来!
孟怀潇目光一凝,将人挡在身后,周围瞬间涌出一群潜伏的侍卫,两波人扭打在一起。
叶溪好奇的探出头,本想看看情况,却被大手按回去。
“情况不对!”
“怎么不对?”
“这些比线报里的人多了一半不止!”
线报?
叶溪诧异,难怪他会同意今日出宫,原来早就查清楚情况?
“而是这些人虽手持弯刀,但北苍探子为隐藏行踪,早已习惯用东盛的武器。”
“所以你觉得他们是故意在混淆视听?”
“嗯。”
乖乖!
那这些人针对的就不是她,而是……
孟怀潇的目光刚好落下,两人互换眼神,立即往身后探查过的巷子里退。
两人刚进巷子,只听“咻”的一声。
一支锋利的箭,堪堪从耳旁呼啸而过!
孟怀潇几步上前抵挡已冲上来的刺客,胸口突然一紧,如针尖般的刺痛袭击全身。
她咬紧牙关,靠着墙壁喘息,身体不受控制颤抖。
这病犯得可真是时候!
巷口子窄,一人挡在门口就无人能闯进来,但刺客像雨后春笋,绵绵不绝,永远也杀不完!
刀剑相击的铿锵,和不绝于耳的嘶喊,让人很容易忽略背后潜藏的危险。
“哒,哒,哒……”
阴暗潮湿的巷子尽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似脚踩在地上穿出来的声音,更像是某种动物走路的声音。
叶溪警惕扶墙站起,手紧紧握住袖袋里的匕首。
“嗷呜——”
是狼!
就在电光火石间,眼前瞬间飞跃过一个庞然大物,直直冲向孟怀潇。
“小心!”
叶溪大惊,快速拔刀冲上前,在狼落地之前狠狠往前刺。
手臂紧紧被扛紧紧咬住,一个踉跄直接被拖倒,重重摔在地上,后脑一疼,一阵天旋地转。
狼野性大,拖着她不停往前跑。
她就像一个破烂的布偶,在地上左撞右撞。
孟怀潇被几个刺客拖得死死的,根本脱不开身,急的眼睛发红,身上被刺的都是伤。
她曾在书上看过,北苍国人信奉狼,北苍皇族有一种驭狼术,可以控制狼。
难道这狼是申屠弘控制的?
这也太扯了吧,人不出现,用狼将自己掳走?
不行!
再这么下去,迟早没命!
必须想个办法脱身!
匕首早在被扛咬住的一瞬间就丢了,唯一的武器只有袖箭,可一只手无法触动开关。
“哪里来的狼狗子,竟然敢伤人!”
狼刚把她拖出巷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劈空传来,紧接着眼前跳出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手里握着两把明晃晃的菜刀,飞快朝叼着她的狼砍去。
“大娘!”
叶溪欣喜又诧异。
就这么一吓,狼就松了口,龇牙咧嘴的对着拿着两把菜刀的大娘。
叶溪扶着已经不能动的胳膊麻溜爬起来,往安全的地方躲。
大娘左手丢掉菜刀拿起一只身后人递上的火把,慢慢朝她走来,还不忘冲她微笑。
“别怕,你和永安王都是好人,我们绝对不会让他人伤害你们!”
我们?
叶溪这才看到大娘身后还跟着几个妇人,正是疫病时与大娘一起帮忙的那几个人。
鼻头不禁一酸。
“你们不该……啊……”
叶溪崩溃的望着方才还冲自己笑,此刻已经血肉模糊的大娘,像一摊肉泥一样倒在血泊里。
申屠弘一身绯红,站在血泊里,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淡定的盯着被一刀劈成两半的人,仿佛刚才死的不是人,只是一只蝼蚁。
“不自量力,竟敢对塔格尼不敬!”
塔格尼?
那只狼?
叶溪吓得腿软,趴在地上大喊:“走!赶紧走!”
都是妇人,谁又见过这样的场面,都吓得腿软不敢动。
申屠弘盯着她阴恻恻的笑,脸上还挂着未干的血,十分骇人。
“你紧张她们?”
叶溪拼命摇头。
“不紧张,我不认识她们!”
“撒谎!”
申屠弘收回目光落在她们身上,伸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血珠,皱眉。
“你们的血都不如她,如果想活命,把她抓过来。”
几人害怕的望着她,想摇头,却又害怕。
“看来你们真是同伙。”
“不要!”
手中大刀一扬,血珠满天飞,一个身影直直倒下。
“申屠弘,你混蛋!”
“咻——”
叶溪忍着剧痛,按动手腕上的袖箭机关。
申屠弘头也不回侧身避开,也成功吸引他的注意力。
“有意思,无爪的小猫懂得反击了。”
“你要抓的人是我,别伤害无辜!”
叶溪靠在墙壁上,胳膊早已疼的麻木,即便这样还是不能松懈的按着开关。
“无辜?”
申屠弘一笑。
“我没想伤害她们,是她们不愿意珍惜活下去的机会,那可怪不得我。”
染血的刀再次扬起,刚落下,只听“哐当”申屠弘被震飞,狠狠撞在墙壁上。
孟怀潇几步跨到她面前,盯着她鲜血淋漓的胳膊,目光瞬暗。
“小心,周围有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