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晟眼睛一眯,盯着发出声音的人。
此人他认得,即便穿着侍官衣服,也掩盖不住绝色的容貌,他曾经遥遥望过一眼,确实姿色出众,也不枉一向不为美色所动的永安王会动心。
“叶寒溪,你倒是胆子大,这个时候还敢跑进宫?”
荣晟朝她走近几步,脸上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嚣张。
“时间?什么时间?韩妃娘娘想见民女,自然不管任何时间都应该进宫拜见。倒是荣统领这话说的好生奇怪,不仅大言不惭诅咒圣上,还带着羽林军擅自闯入菀惠宫,荣统领统领羽林军多年,难道连宫里的规矩都忘了吗?”
叶溪慢慢走到方妙前面,几个暗卫紧紧跟着,丝毫不敢松懈。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本统领要如何行事还需要向你禀告不成?”
荣晟是领了皇后的旨意过来,韩妃是永安王的生母,只要将其控制,永安王就翻不了天。只要今天怀安王大业成功,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羽林军统领,整个皇宫都要听他调遣!
只要想到这,就控不住热血沸腾。
“警告你少管闲事!”
荣晟咬牙切齿的说。
叶溪已经知道荣晟的目的,他们想用韩妃控制孟怀潇。
羽林军人多,硬碰硬没有胜算。
“咻——啪——”
“咻咻咻——”
漆黑的周围突然射出许多箭羽,冰冷的箭仿佛长眼睛一样全部射在羽林军申身上。
叶溪见状转头拽着方妙就跑。
大雨是最好的遮挡,荣晟一边抵挡一边不要命的往前冲,明晃晃的大刀直冲韩妃,决心要抓住韩妃完成命令。
“娘娘!”
方妙跨步往前奔,打算以身挡住刀剑。
叶溪大惊,飞快抬起左手按动机关,淬毒的袖箭“咻”的一声,狠狠扎进荣晟的背心。
荣晟身体一僵,转身瞪着她,眼里满是震惊与愤怒。
或许毒还未发,又或者荣晟身体强壮,他像没事人一样,重新转身继续往前走。
方妙持剑抵抗,却被荣晟的内力震开,口吐鲜血趴在地上,挣扎要爬起,却没有一丝力气。
周围早已乱成一片,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她心一沉,弯腰捡起一把刀,不顾一切冲上前,先是一剑刺在荣晟背上,荣晟身体一僵,像僵硬的尸体,再次扭头瞪她,眼里满是血丝还有浓浓的不甘。
“你——”
声音嘶哑破碎。
“没想到我居然着了一个小丫头的道!”
心里虽慌,但面上不能露怯,她咬紧牙关,再用力将剑往前退。
“呃——”
荣晟嘴角开始冒出鲜血,眼前鼻间都流出浓浓的血,不甘愤怒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她。
浓烈的血腥气和恶心像涨潮的浪扑面而来。
“唔……唔……”
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干呕,将午间吃的东西吐的干干净净。
勤政殿内,纷乱已平息。
偌大的宫殿乌泱泱跪了一地官员,各个身体发抖,等待景圣帝出来。
孟怀潇身穿银色盔甲站在左下首,目光平静。
孟长云跪在最前面,侧旁是孙皇后,再往后就是孙首辅和一众亲信。
一切就像梦一样,谁也没想到,他们刚到勤政殿,正准备给奄奄一息的帝王写传位诏书,孟怀潇就带兵闯进来,并以叛乱之名将他们全部拿下。
孟怀潇的手腕他清楚,能出现在勤政殿,就代表外面的乱已被平息。
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是不是在好奇,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已经换上龙袍的景圣帝在贴身侍官的搀扶下坐到正上方的龙椅上,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精神已经好许多。
众人惶恐头垂得更低。
孟长云没有回答,沉默反而更激怒景圣帝,随手操起台面上的砚台砸下去。
砚台正中孟长云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孙皇后见了心痛如绞,哭着哀求:“圣上,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教导无方,才让云儿犯下大错,求圣上对云儿从轻处置。”
“哼,你倒是有脸敢求!”
景圣帝瞪着孙皇后,眼里满是厌恶。
“你骨子里就是一个善妒又心胸狭隘的人,因为嫉妒别的妃嫔,没少暗中下手害她们,后宫子嗣凋敝,少不了你的功劳!”
“圣上,臣妾冤枉,臣妾没有。”
“没有?呵,你以为朕没说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桩桩件件,朕都清楚的很。只是念在你是皇后,孙首辅又是国之重臣,朕才睁一眼闭一眼,你倒好,竟敢联合你儿子还有孙家算计朕的性命,真是好啊!”
“圣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啊。”
景圣帝懒得再听,挥手让人将孙皇后带下去。
冰冷的目光又落在孟长云身上。
“有胆子做,却没有胆子承认,亏你还姓孟,简直污了祖宗的脸面!”
“所以父皇是因为这个才不喜欢儿臣的吗?”
孟长云终于抬头红着眼问。
“因为母后,所以父皇厌弃儿臣,可以让老二替您寻边,让老五掌管御城司,给他监察百官的群里,只有儿臣什么也做不了,只配在宫里读书。”
景圣帝皱眉瞪着跪在地上仿佛要碎了儿子,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即便身体不好,但倾注的心血却是最多的。
因为是嫡出,所以一直都当成太子培养,而老二和老五则当成臣子培养。
没想到这个蠢货竟然以为他更偏爱另外两个?
景圣帝道:“读书不好吗?读书明事理,学治国,是每个储君的必经之路。你觉得朕偏爱老五,殊不知,老五如今的一切全都是他凭本事拼来的!”
“呵。”
孟长云根本不信。
“父皇宠爱韩妃,自然会对老五更好,事到如今何必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就是嫉妒他,嫉妒他能在您面前说上话,而我却什么也不是。”
被宠的孩子总是有恃无恐。
孟怀潇冷冷勾唇,安静站着。
“成王败寇,既然已经失败,就没什么好说的,父皇与老五装病设局骗我,是我蠢,没有看破,任凭圣上处置!”
孟长云懒得再说,在决定这么做之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景圣帝失望摇头,容颜仿佛瞬间苍老,疲惫道:“永安王,此番平定叛乱,你功不可没,以你之见,怀安王一党该如何处置?”
孟怀潇这才上前请安,然后才说道:“臣不知。”
“不知?”
景圣帝挑眉。
“东盛律法严明,你怎会不知?”
“圣上,怀安王虽有错,但最后关头还是不忍对圣上下毒手,这就证明他心里对您还有孺慕之情,律法虽严苛,但不外乎人情,所以臣才不知。”
景圣帝欣慰点头:“聪明,又心怀仁义,不落井下石,确实是不错。”
“惺惺作态。”
孟长云咬牙切齿嘀咕。
“那也比你不忠不孝强!”
景圣帝大怒,又抄起桌上的笔洗丢过去。
孟长云依旧没躲,头的另外一边又被砸的鲜血直流。
身上的华服已被鲜血浸透,透着骇人的猩红。
景圣帝捂紧胸口不停咳嗽,过了许久才慢慢停下。
“来人,传朕旨意,怀安王不忠不孝,企图弑君篡位,大逆不道,贬为庶民,怀安王及其家眷全部流放安南,永世不得回京!孙林,勾结怀安王,结党营私,企图颠覆朝纲,满门抄斩。其余官员全部流放,男的流放安南,女眷贬为军妓,终身不可赎身!孙皇后,教儿无方,并联合孙氏企图弑君,罪无可恕,赐白绫一条!”
成王败寇。
孟长云并未哀嚎,而是静静的望着孟怀潇,嘲讽一笑。
夜已黑,雨已停,危险终将过去。
孟长云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皇宫,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可地上的鲜血却警示着已发生的事。
面前的血迹已经干涸,头上麻麻的已经感觉不到疼。
“别高兴的太早,父皇心思深沉,一心为东盛,如今整个东盛只有你能继承皇位,可越是这样,父皇就会对你越严苛。”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怀潇目光冰冷的瞪着他。
“你对父皇忠心耿耿,辅助他先是灭了老二,然后又是我,和他做这么大的局,就为守护东盛江山。我知你心怀百姓,可是,你若要坐上那个位置,必须和他一样,不近人情。”
“所以呢?”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父皇会让你娶一个二嫁女为妻吧?”
孟怀潇皱眉,眼神已经不善。
“你是唯一的储君,更是东盛未来的帝王,怎么可能让你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所以父皇的性子,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叶家的孤女。你越是宠爱,她就越危险。还记得我的皇子妃吗?”
孟长云眼睛不禁湿润,望着漆黑的天,长长一叹。
“以前没想明白,她身体一向很好,为何说病死就病死了。”
难道是……
“少在这里胡说!”
孟怀潇一字未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见败了,便开始挑拨我与圣上的关系。”
孟长云冷笑:“倒是不傻,只可惜,他在心里埋了刺,可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拔出,父皇疑心病重,你也未必能讨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