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安上了船之后,和苏文挽一路,又行了将近一个时辰。
江船顺水而下,两岸青山上飞鸟啼鸣,晚春的茂林深厚,倒影在江水中飘浮,层层碧波如画。
江风辽阔,温暖和煦,让人身心也跟着愉悦。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苏文挽感叹着,江风吹拂她的青丝长发,明媚清影在风中更显绰约。
她的笑,很感染人,顾怀安看着,也不自觉地笑了。
璧影如画,春风亦为之折腰。
*
远处,还有一辆船只,朝这边行来。
船上的男子,坐立船头,长发如墨,雪衣明耀。
此时,他看着前面的船只,船尖儿上一个小小的人影映入他的双眸,使其本就阴郁的眼神变得更为暗淡。
他那一双惨白修长的手微微抚住心口,苍白的面容上盛出毒花一样的冷笑。
让周围人看了也为之胆颤。
“世子爷?”
青城有些担心他的伤口,上前想去查看。
他伸手挡了挡,念道:“无妨。”
随即又发号施令,“开快点!”
青城又让两人加入划船的队伍,那船增加了三成的速度,往前面的船只驶去。
两个船只间的距离,越趋越近,前面船只上的人影,也越发显眼。
她侧身站立,眺望远方,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她身边站立的人影也越发明晰。
“好啊!”
谢瑾之拍案而起,硕长的身影从椅子上站起。
因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牵扯到胸前的伤口,阵阵的疼痛从伤处传来,他喝了两口江风,不禁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青城十分担忧,上前扶他。
谢瑾之甩开了他的手,自顾自地踉跄着步伐往船头走去。
青城一阵心惊,世子爷再往前走,可要掉江里了!
“世子爷,您冷静啊!”
他上前一把抓住他。
谢瑾之再次甩开他,直往前走。
还有百来步,两只船就要相互靠近。
苏文挽和顾怀安正在欣赏远处的风景,隐约听到后面的动静。
“嗯?”
她转头一看。
他的身影灿然明耀,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苏文挽心道不好,赶紧转身,往船头走去。
“船家,麻烦您划快一点!”她急忙与船家说道。
船家疑惑,“姑娘,可是有急事?”
“是!性命攸关。”
船家是个好人,见她如此急切,没有多问,吩咐手下的人加快了划船的速度。
苏文挽则跑进船内,藏在了一个船舱之下。
她方才藏好,就感觉到船停了下来。
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响起。
“奉刑部侍郎之命追捕逃犯,船上所有人都出来接受检阅,若有窝藏,尔等同罪!”
是青城的声音。
谢瑾之他真的追来了。
他疯了!竟这般不要命地追捕她!苏文挽在心中咒骂。
顾怀安看到这一幕幕场面上演,心中早已明白谢瑾之是为苏文挽而来。
当初他在书院的手段,果然是在排挤他,为了苏文挽。
但是,令顾怀安没有想到的是,他伤成这样竟还不顾死活地来追苏文挽,这岂止是偏执,这简直就是疯子。
“苏文挽,出来!”谢瑾之在船头冷声呵斥,因一路奔波,他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此刻因神情激动竟一口血喷了出来。
疯了,真是疯了。
青城心都惊掉了一半,“世子爷!我的老天爷啊!”
祖宗啊,他若是出了事,他们这些人还真是别想活了。
青城拿帕子去擦谢瑾之嘴上的血迹,谢瑾之一把推开他的手,俯身执拗道:“挽挽,你不出来,我让这些人给你陪葬,好不好?”
他说得不太大声,但两人仅有一墙之隔,他的声音,他听得很是清楚。
他轻笑了一声,看向顾怀安,阴冷道:“顾县令,真是好久不见了。”
“谢大人。”顾怀安只能沉着应他。
他冷哼一声,看向船舱,笑得艳厉,“挽挽,不如从你这位同乡开始如何?”
“拐带侯府女眷,嗯,顾大人?”他匆匆一笑,转而面露阴狠,呵道:“来人,把他的手砍了!”
“啊!”一阵凄厉的喊声从船上传来。
随即,是谢瑾之轻飘飘的冷笑,“一只怎么够?好事成双,另一只人也剁了罢。”
他疯了!
谢瑾之疯了,他竟敢对朝廷命官动手?
苏文挽悲痛欲绝。
是她,害了顾怀安。
“你们放开他!”她从船舱内跑出,双眸泛红,显然是心痛至极。
“挽挽,你终于出来了,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好苦。”谢瑾之捂住心口,嘴角还微微泛血,说着,他硕长的身姿便滑落到了船上。
她抬眸看去,只见顾怀安被捂住了嘴,此时方才从两个侍卫的禁锢中挣脱出。
他的双手完好。
她看向谢瑾之,“你诈我?!”
谢瑾之微微一笑,“挽挽,是你分辨不出他的声音,看来你与这位乡友的感情也不怎么样嘛!”
“过来,同我回去,否则我可没耐心诈你第二次哦。”他幽幽地说着,嘴角又溢出一丝血迹,随即又止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随即吩咐青城,“还不带表姑娘回去?”
“顾县令,一路好走,去吴县好好做事,改日来京城,你我再相聚。”
他语气平和,神色之间却充满嘲讽,好像是在说,就你,拿什么和我争,若你有本事,随时请来京城一较高下。
顾怀安会意,谢瑾之如此说,自然不会再阻碍他的官途,因为他认定他争不过他。
男人的胜负欲,昭然若揭,明眼人都看在眼里。
青城只是觉得,世子爷真疯了,如今竟为了表姑娘和一个县令较量。
但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照办呗。
青城心中有些无奈,走到了苏文挽身前,恭敬道:“表姑娘,请跟我们回去吧。”
苏文挽:“我若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