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朗的少年,鹤舞如风,一曲悠扬,惊起千里雪。
“好!”人群中传来赞扬之声和鼓掌之声。
江南美韵,令人折腰。
苏文挽身着男装,一袭氅衣明耀如雪,在雪地里挺然而立,和同样穿着白衣的少年,一前一后,一动一静,如两只在风雪中游戏的白鹤。
她的身后是霓裳阁。
霓裳阁的房梁上挂满了暖黄的灯笼,一道道光束从她身后袭来,和雪光交相辉映,为这雪天增添了几分暖色。
霓裳阁里面放了足够多的暖炉,此时门大开着,凑在门边的人们就能感到里面传来的阵阵暖气,还带着沁人的香气,是江南的茉莉花加橘子调的熏香,闻起来舒适治愈,让人不禁想往霓裳阁里钻。
很多人因为这场舞而驻足,因此注意到与之相关的霓裳阁,所以纷纷进入霓裳阁观赏。
谢若瑶和薛宝琳也在这群人之中。
而那道穿着云青色官服,身披暗黑色大氅的修长人影,却在踏入门槛的时候,驻了足。
谢瑾之和苏文挽之间只有三尺之隔,而她竟然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谢瑾之心中一阵气恼。
他素来容色出众,在人群中极其显眼,即使方才雪中漫舞的少年出尽风头,人群中那些贵女们依然会为他侧目。
可唯独苏文挽不看他一眼。
谢瑾之站定于门槛一侧,眼神直盯着一旁的苏文挽,她此时笑语嫣然,接待来往宾客,却也不忘提醒雪中漫舞的少年,仔细温声叮嘱他道:“你方才在雪中舞了许久,先去舞里换身衣裳,烤烤火,免得中了风寒了。”她说着,还顺手为他掸了掸肩头的雪。
少年笑了笑,“无妨,我体格强健,这点风雪算不得什么。”
看到她眉目中的担忧之色,他又道:“不过,公子所言极是,我听公子的。”
他说着,喜气洋洋地踏步走进了屋中,从谢瑾之面前擦肩而过,他仿佛感受到了一阵寒光,侧目瞧去,正看到谢瑾之冷若冰刀的眼神。
白慕语打了个冷颤,心道,这位客官还怪吓人的,随即他又转念一想,莫非他知道了我的身份?
当初,他是因为看到陆子兮的容貌,与他母亲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他莫名觉得十分气亲切,一方面又是为了掩饰身份,他才佯装落魄着接近陆子兮。
而他在中原,还另有身份,如今没有查到陆子兮和母亲之间的联系,但他总还是以为自己和陆子兮有某种联系。
这种直觉,让他还想继续留在陆子兮身边,如今霓裳阁正是开业时期,他留在她身边,能帮到她一些事情,让他觉得莫名的安心。
白慕语进屋换了衣裳,随即就出了门,因为方才门外那个男子冷若冰霜的让他感到不安。
白慕语从屋内出来,果然看到那个男子不安分的手正握着苏文挽的手腕。
“你干什么!放手!”白慕语走上前去,攥住谢瑾之如玉如竹的手腕,狠狠捏了一把,谢瑾之一阵吃痛,松开了苏文挽。
“天子脚下,且容你这种流氓放肆!”白慕语说着,便握起拳头朝谢瑾之脸上挥去,苏文挽赶紧拉住他:“木雨,别打他。”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白慕语的拳头落在谢瑾之的脸侧,他白皙的面容立即显露一片红色。
苏文挽看着谢瑾之面上的红肿,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方才她是因为脚下踩滑,差点摔在了地上,谢瑾之接住了她。眸光冷淡,“怎么,你也想去雪中跳舞?”
苏文挽并未作答,只是站起身来。
他攥住她的手腕,只觉盈盈不觉一握,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在门外相对而立。白慕语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谢瑾之脸上的红变得更为醒目,苏文挽将白慕语挡在身后,上前安抚谢瑾之道:“世子爷,对不住,是我的错。”
她的眼神中满是柔情,谢瑾之紧紧地望着她,不放过她面容上的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她微蹙的眉头,以及略显慌乱的眼神,都隐藏着对他的担忧之情。谢瑾之看在眼里,心中仿佛被羽毛轻轻抚过一样,温暖而又快慰,让他忘记了面颊上的疼痛。
“我没事的。”他轻启丹唇,勉强挤出来一句话,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有些委屈,也不知都是为了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去拿一点金创药来。”苏文挽吩咐时雨,随即她引着谢瑾之进了屋子。
苏文挽接过了时雨手中的金疮药,没有多说话,直接用勺子沾了一勺涂在谢瑾之脸上,她瞧了瞧谢瑾之,示意他用手抹开,谢瑾之只是愣愣地开着她,假装并不知道她的意思。
苏文挽提醒道:“世子爷用手涂开脸上的药。”
“我不会~”他并不动手,只是仰望着她,清眸如水,眼神无辜。苏文挽只好亲自动手,将沾在他面上的药膏抹开,白玉般的流体药膏在他脸上轻轻抹开,光滑柔软的触感从她手下传来,苏文挽这才发现他的肌肤竟如此温润细腻,葱白细长的手指不禁颤了颤。
两人眼神触碰,他的耳尖,在面容之后,也点上了淡淡的红。苏文挽收回手指,盖上了药膏的方盒,侧身放在桌面上。从始至终,他的眼神再也没有离开那双葱白细长的手指,一抹暖风袭来,带有橘子茉莉的香味,彷佛她柔软的小手抚过他的面颊。
一缕香风,谢瑾之没有饮酒,却感到一阵微醺。他的心绪起起伏伏,方才因为挽挽和那男子在雪中歌舞,让他醋意横生,他无法扼住胸中酸涩,仿佛吃了苦青瓜,直到他受了伤,她面上露出担忧的神情,还亲手为他抹药,在他脸上轻柔抚过,如春水涌入他心,涌动的是暗喜与愉悦。
“世子爷,也来买衣服吗?”苏文挽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爷想要什么衣服,尽管说,若是您不嫌弃,这一年的衣服,霓裳阁全包了,如何?”
苏文挽在心里想着,此一举,一是为了给谢瑾之赔罪,一是引导谢瑾之在霓裳阁消费。毕竟世子爷亲自光顾的店面,也算是权威级别的存在,她正好以此来吸纳顾客。
“春日降至,确实需要备一些衣物。”谢瑾之沉着回应,并未显露神情。
苏文挽眼神一亮,谢瑾之看在眼里,他又道:“你亲自给我做,如何?”
“定当如此。”苏文挽爽快地答应。
“可以买断吗?”谢瑾之又问。
“什么?”苏文挽疑惑。
“一辈子。”谢瑾之紧紧望着她,说出这三个字。
“嗯?一辈子?”
什么一辈子?一辈子在这里做衣服吗?
知她不懂,谢瑾之也没有多言,只道了一句:“没什么。”
远远看去,两人凑得极近,他们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平日里走在一起的时候,谢瑾之恨不得往她身上粘去,故而形成了这样的习惯,两人说话的时候,挨得近,也不觉有什么不妥。
但在别人看来,却有一种暧昧的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