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时透未来还是人类,时透玉子也还活着的时候,时透玉子曾经讲过很多很多……有关一个猎鬼人的故事。
故事里的猎鬼人,穿着绣着蝴蝶花样的浅蓝色羽织,乌黑的头发扎着高马尾,眼眸是生机勃勃的翠绿色,十年如一日挂在腰上的深蓝色日轮刀上,刻着『恶鬼灭杀』四个字。
羽织上的蝴蝶纹样针脚稚嫩,颜色也是乱糟糟的蓝紫色,甚至还能看到抽出来的细线,以及翘出来的线头。
浅蓝色羽织上的这只蝴蝶,出自时透玉子之手。
时透玉子不擅长女红,也不擅长做饭,唯有一手医术拿得出手,退役以后,是那一代小有名气的医女。
这个猎鬼人,曾经斩杀过很多无恶不作的恶鬼,也救过身为鬼杀队后援队员的时透玉子。
父亲救母亲,然后定情这样唯美的爱情故事,时透未来听的,都快倒背如流了。
但时透玉子,依旧将这样的故事,一遍又一遍的,在无数的黑夜中,用自己温柔的声音,不厌其烦的讲述给自己年幼的女儿。
时透未来记得,母亲在讲述这个剑士故事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别样的温柔,深沉的思念,就像是在眼底流淌的星河。
明明是睡前的小故事,母亲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就像是熠熠生辉的宝石一样。
后来的某一天,时透未来知道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这个猎鬼人,死在了初为人父的那一年。
没见过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也没能跟自己最爱的妻子做最后的告别。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晚秋时的雨夜。
被找到的时候,鲜血被大雨冲刷,身上的伤口也被泡的发白,身边还有一只几乎被斩成了两半的,奄奄一息的鎹鸦。
这个猎鬼人,就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父亲。
时透未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但是见过很多来家里帮忙的鬼杀队剑士。
他们的年纪不大,身上的疤痕却个顶个的多,就像一个又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一样,在时透未来幼时模糊的记忆里,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弥足珍贵的痕迹。
时透未来知道,自己是柱的孩子。
柱的孩子,不会轻易屈服于恶鬼,就算身陷囹圄,命不由己,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活下来,将恨意深深掩埋,在未来的某一天,化作一条毒蛇,狠狠的咬向那个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源头。
时透未来,不仅是初代呼吸法剑士的后代,更是两位猎鬼人的后代。
如果说时透未来为什么会对鬼杀队有如此强烈的执念,产屋敷耀哉说的话不讨喜,也未曾想过要他的命,甚至时至今日,也对鬼杀队有着善意,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年幼时的时透未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会对一个死去的人,怀抱着深沉的思念,以至于要一遍一遍的讲述有关他的故事。
而在母亲死之后,时透未来明白了。
这种思念,无处寄托。
只能任由鲜活的记忆,在自己的大脑里逐渐的褪色,直到忘了死去的人的模样,声音,最后连寄托的感情一并遗忘。
想到这里,时透未来下意识一顿,然后伸手托住了额头,另一只手,则死死的抓着胸口的衣服。
不……
不能想起来。
“你的事情,自有主公大人定夺。”鳞泷左近次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平静的看着时透未来,就当刚刚失态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随便吧。”时透未来的声音软了下来,眼神躲闪。
水柱。
自己的父亲,好像也是水柱。
日子就在炭治郎被折磨的欲仙欲死的时候,一天天的过去。
富冈义勇也没有离开。
似乎是给自己找了个活干,富冈义勇每天干的事情,就是站在山顶上,默默的看着在下面摸爬滚打多次差点被陷阱拍成馅饼的炭治郎。
直到时间过去了将近半个月,夜晚的狭雾山上,迎来了三位客人。
来的人,正是产屋敷耀哉,和他的两个孩子。
白色头发的,叫做雏衣。
黑色头发的,叫做辉利哉。
两个孩子,都穿着紫色的小和服,不过肩的短发上,戴着一模一样的紫藤花首饰。
将这三个人带进来的鳞泷左近次,则是默默的走了出去,关上了门,将这间屋子留给了他们。
双腿都在打颤的炭治郎,也被富冈义勇拽了回来。
毕竟主公大人来了。
“许久不见,未来小姐。”产屋敷耀哉坐在木屋里,他的两个孩子,就像两精致的洋娃娃一样,板着脸故作严肃,乖乖的坐在自己父亲的身后。
“是很久不见了。”时透未来瞥了产屋敷耀哉一眼,淡淡的说道。
距离上次见面,产屋敷耀哉脸上的痕迹,已经几乎将上半张脸铺满了,就连眼珠上,也能看到凸起来的纹路。
至于要不要现在把产屋敷耀哉挂树上吹一天冷风,时透未来觉得,可以先听听他想说什么。
“此行前来,是来将一个东西物归原主。”
产屋敷耀哉轻笑,身后的辉利哉,在听到自己父亲的话以后,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个蝴蝶纹样的方形刀镡,放在地上往前一推。
除了刀镡边缘磨出来的划痕,熟悉的纹路,熟悉的蓝紫色配色,让时透未来呆愣在了原地。
“上次见到未来小姐以后,我去翻了产屋敷家中收录的手札,然后从放置物品的仓库里,找到了这枚收在抽屉里的刀镡。”看着这枚富有年代感的刀镡,产屋敷耀哉的心底,也颇为感慨。
眼前这位上弦陆的真正来历,是曾经鬼杀队前辈的孩子。
若非是产屋敷家记载着每一位剑士们的生平,将他们的遗物好好的保存起来,或许还找不到这枚可能会遗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刀镡。
时透未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拿回这枚刀镡的。
原以为自己变成鬼以后记忆遗失的那几年,已经找不到当初带着离开家的东西了,但没想到的是,居然在百年后的今天,这枚弥足珍贵的刀镡,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回过神来的时候,产屋敷耀哉,已经带着他的两个孩子,离开了狭雾山。
而自己,只是紧紧的握着这枚刀镡,好像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坐了很久,久到这具鬼之身,也开始腰酸背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