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待众人看清楚时,已然是孟云卿和顾斯恶对峙的场面。
“你算个什么东西?”
孟云卿被阻,眼中闪过杀意,不屑的撇了少年一眼,才要轰开,却发现这个筑基修士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居然让他寸步难进。
这根本不可是筑基的修为。
孟云卿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对方身上的气息堪比元婴,和下了下界修为被压制到金丹的他来说,的确棘手极了。
可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知道如此,依旧不依不饶的一掌攻向顾斯恶。
后者不退不躲,一把锈剑借力打力,一切行云流水,孟云卿表情癫狂,看着近在咫尺的叶长欢,邪笑道:
“这就是你那个胞弟?娃娃亲?不过如此,我说过,只要你跟随于我,解开了我的疑惑,我自会给你好处……唔!”
他的臂膀被一剑贯穿,顾斯恶抬眸:“我让你滚。”
孟云卿目光一暗,震出锈剑,趁着这个空隙朝着对面的叶长欢抓去。
叶长欢从开始到现在就这么冷漠的看着他的动作,在他眼里浮起喜意时骤然一顿,只见女修一刀毫不犹豫的挥下,声音张扬:
“嗟来之食,你也配?!”
巨大的烈日袭来,孟云卿一退再退,捂着肩膀退到了雕像边上,发出巨大的响声,缠着棺椁的铁链摇摇晃晃。
“公输师兄!”
一群修士连忙上前。
唯有一人站在人群之中目瞪口呆:“公输师兄?”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与顾斯恶一路走来的长孙眉,可她明明记得此次化丹城,天罗宗并未遣派公输淮前来,领队的明明是另一位金丹师兄……
对了,天罗宗当初领队他们的金丹师兄们呢?
没人察觉到她一个练气大圆满的异样。
而叶长欢也并未乘胜追击,反而一手挡住顾斯恶的动作,握着长刀走近杀红了眼的东方寂:
“我也好奇卜诗怀是怎么死的,不过我更好奇这位道友凭什么以为我与我阿弟两个小小的奉天宗杂役弟子就能杀得了贵宗的卜诗怀?”
“什么意思?卜师姐不是你们杀的?”
朝阳宗筑基修士不可置信。
叶长欢含笑侧头:“我们若是有这个实力,还会待在杂役处吗?天生废灵根罢了。”
“废灵根?废灵根能和金丹期抗衡?”东方寂冷笑,不愿意听此人的废话。
方才顾斯恶和金丹期的孟云卿交手不落下风,谁说没有机会杀死卜诗怀的。
“是啊,两位奉天宗的道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孟云卿吐了丹药,笑着站了起来,表情无异,实则本质不改,火上浇油。
可他说话的下一秒,被叶长欢扯到身后的顾斯恶瞳色迅速恢复了黑墨,冷漠的脸色瞬间苍白,像是飞快被抽干了力气,若不是叶长欢眼疾手快扶住,险些倒在地上。
尽显脆弱颓靡。
他低低的在叶长欢耳边:“我无碍。”
叶长欢见他如此,并未言语,只是面无表情的扫了孟云卿一眼。
孟云卿:“……”
该死,又不是他伤的,这个女修什么意思!?明明受伤的是他!
叶长欢不再看他,刚才那一眼好像只是想要记住他的脸,续而转头正色:
“诸位也瞧见了,不过是短暂提升修为的法子罢了,副作用极强,我阿弟如今几乎脱力,如此大的副作用,如何能在杀了卜道友之后,又迅速恢复实力来对付旁人?”
“道友莫不是不愿招惹惹不起的人,拿我姐弟二人出气罢了。”
“就是,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齐瑞和戈正信已经走上前,扛住了顾斯恶。
钱娢抱臂帮腔:“原来是自己惹不起,拿我们这些小人物开刀,既要脸又要皮,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你什么意思?什么我惹不起的人?你知道是谁杀的卜师妹?”东方寂对叶长欢道: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不是蒙骗于我,不然我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话到此时,言语间的杀气已经让宋宏的心彻底提了起来。
他一直没有出声,将存在感降到了最低,为的就是让彻底暴走的东方寂不给叶长欢和顾斯恶说话的机会,直接斩杀。如此,事情的真相也会掩埋,可谁知突然冒出个天罗宗的人捣乱。
现在他只能暗自恶狠狠的瞪着叶长欢的后脑勺,威胁之意尽在其中,只希望这个奉天宗的杂役弟子识趣,知道落霞谷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可他才瞪了一眼,对方后脑勺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猛地回头,与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宋宏:“……”
叶长欢缓缓的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当初争斗之时有的是四人,为何道友只问我与阿弟,不问问另外一个人呢?”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叶长欢的意有所指,落在了宋宏的身上。
“不是我,你含血喷人!”
宋宏几乎立刻否认。
东方寂表情更冷:“她都还未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便说不是你,不是你什么?”
宋宏:“!”
落霞谷的领头金丹修士伊仇见宋宏如此此地无银,也皱起眉头,站出来道:
“东方道友,空口无凭,话不能乱说,两个杂碎想要逃脱罪责,信口雌黄罢了。”
叶长欢矛盾转移,明明方才还是千夫所指,如今却成为了观望之人,听见“杂碎”二字挑眉,伊仇被她这一眼看得眼皮一跳。
果然,叶长欢不介意雪上加霜:
“是不是信口雌黄,问问旁人便是,我们登台之时,可不止我们三人而已,我与阿弟如何狼狈不堪,你们落霞谷宋道友如何英武不凡,不是一目了然吗?”
说到最开始登台的,可不就是南弦宫的一行人?
或者说,宫叶。
宫叶此人的出身根本不需要她顾忌谁的面子,再加上南弦宫自诩中州第一,哪里会忌惮落霞谷,感受到东方寂的目光,她冷淡的陈述事实:
“当时的确只有三人登台,那两个修士皆是灵气枯竭,脆弱不堪,宋宏狼狈有余,仅此而已。”
她并未见到是谁杀死了卜诗怀,但有这句话,足矣让众人心里有了决断。
“你诓骗于我!”
宋宏突然爆起,朝着叶长欢的方向刺去。
他的速度极快,但到底不过筑基修为,在金丹修士的眼里不过尔尔,叶长欢就看着他这么暴走,嘴角微扬。
也不反抗,更没有躲。
她知道有人会站在她的前面,这不,还有一个东方寂的吗?她这个证人在事实还没落幕之前,怎么可能会让她死。
可她没想到挡住这一击的,会是另有其人。
宋宏被震飞出去,落霞谷伊仇不至于看着自己宗门的弟子被如此对待,冷冷的看向对面之人:
“萧燃,你什么意思?”
萧燃收回手中的剑,并不畏惧:“我护我奉天宗弟子,莫非还需要理由不成?”
“奉天宗?他们还真是奉天宗弟子?”
萧燃的出现事情越加明了。
“可奉天宗此次来的队伍中几人为何不在?”
“他们不是说了嘛,杂役弟子,如何能被选中,自然是自己来的,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是杂役弟子。”
“可笑,朝阳宗的新秀,居然会被两个奉天宗杂役弟子斩杀,说出去谁信?落霞谷这栽赃陷害未免太过拙劣。”
“不,你们都被蒙蔽了!是他们,他们杀的卜诗怀!两人不过作秀而已!”
宋宏不甘。
“宋师弟。”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让伊仇也不赞同的拔高了声音:“我落霞谷的弟子敢作敢当,斩杀卜诗怀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宋宏不可置信:“伊师兄。”
他猛然反应过来什么。
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对面的叶长欢。
对方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
似是早有所料。
或许这一切,本来就是个局,他们也知道自己是小小的杂役弟子,杀掉卜诗怀的后果负担不起,所以才借他的手。
难怪。
难怪那时两人明明可以联手斩杀他的却不动,他还以为两人是因为碍于落霞谷的威势或是灵气枯竭,但细想方才那个顾斯恶爆发出的实力,哪里没有杀他的余力?碍于落霞谷?他们连朝阳宗都不怕,又怎么会害怕落霞谷!
“原来是你。”
东方寂朝着宋宏伸出手,顷刻间就可以要了宋宏的命。
落霞谷又岂能让人踩在自己脸上?
伊仇挡下攻势:“东方道友,修士在外,生死有命,可别输不起。”
“你们都该死!”
两个金丹修士瞬间暴打在一起。
高台上铁链悉悉索索。
叶长欢顿了一下。
对萧燃道:“多谢萧师兄出手。”
“同为一宗,本该如此。”萧燃正色:“云横与我说过你的事,庇护队员原本是我的本职,却不想是我想的不周,此事算是予你的回报。”
他扫了这几个杂役弟子一眼,各各少年意气,却和雨后的春笋一般,生机勃勃,也脆弱不堪。
修仙界何其残酷,这一路走过来不知要吃多少苦头,死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萧燃从不主动结识这些杂役处的弟子,一是并无必要,二便是不知何时,他们早已成为累累白骨。
他不知这几人能活到何时,眉目中多了些许感慨,语气柔和了一些:
“还有两个时辰化丹城就会关闭,这期间会是斗争最激烈之时,若是想活,你们最好躲得远远的。”
现在起,这里就是金丹修士的战场。
金丹以下,一旦误入其中,必死无疑。
叶长欢等人明白他的好意,拱手道:“多谢萧师兄。”
他们并非宗门选择而来,萧燃没义务像保护云横等人一般保护他们,同时,他们从来到这里开始,也没想过要别人庇佑。
闹剧以宋宏受了重伤而结束,东方寂不是不想杀之,奈何伊仇不好对付,其次,南弦宫及其他九宗金丹修士,彻底将棺椁打开了。
这一次,就是孟云卿都暂且并未去找叶长欢,而是加入其中。
叶长欢等人占据在最为偏僻的一尊九头怪兽雕像之后。
钱娢他们观摩这金丹修士的浩然一战,从中学习感悟。
叶长欢则将目光定在了顾斯恶的脸上。
她若有所思。
不对劲。
很不对劲。
现在的狗崽子小脸刷白,吃下疗伤丹药不见好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也没了。闭着眼睛眉头微皱,加上初显优越的五官,成功从小狼狗变成了小白脸。
她想到对方方才突然爆发的实力,手搭在他的腕间,灵气灌入,很快隐没其中。
得出的结论也格外怪异。
因为她并未感觉到顾斯恶身上过重的伤情,甚至因为吃下丹药后,那些伤口已经结痂无碍。
按道理现在的顾斯恶应当拽得要死才对,为何却一副重伤之相?
“阿弟?”
叶长欢试探的唤了一声。
没应。
也对,不远处金丹修士打得惊天动地,爆炸声、爆破的气浪,几乎要把此地掀了。就连他们设起的屏障都要摇摇欲坠,如此大的动静,顾斯恶毫无动静。
她唤了一声,对方能听见才怪。
她不是多事之人。
可直觉告诉她,不能让这家伙再睡下去,再睡下去一定会出现她不乐意见成之事。
她试着凑上前,掐住顾斯恶的脖子,力道渐渐收紧。
她在赌,赌一个修士的惜命程度。
这种感觉很奇妙。
叶长欢发誓,她杀的人不在少数,对杀人绝不畏惧也不愧疚。
但现在在她手中的是顾斯恶。
从头到尾冷漠话少,狗脾气讨人厌的顾斯恶。因为实在太讨人厌,她从一重生看见这家伙起就想收拾这货。
他们从东洲那个小破村斗到奉天宗,羁绊最深,战意就越浓。
顾斯恶想彻底打败她,她则想要这个狗崽子彻底被她踩在脚底下。
而如今如她所愿,他一脸苍白,脆弱不堪的任她施为,这是一个好机会。
叶长欢目光暗了暗,手松了下来。
但不是她想要用的方式。
【怎么松开了,还差一点点。】
讨人厌二号语气失落。
仿佛损失了一个亿。
叶长欢咬牙:“你什么滚出来的?不是说断联五日吗?”
【宿主,现在离五日也不差了。】
系统提醒,它来的早一些,一来就看见这个人类掐着炮灰大反派,这种好事,它甚至不敢出声,就怕惊扰了对方没把人掐死。
可惜还是没成,它颇为遗憾。
“滚。”
叶长欢语气很冲。
系统想到这个人类对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听见她的语气并不生气,反而:【宿主,你是在和我玩欲擒故纵吗?】
叶长欢:“……”
叶长欢额头青筋突突。
突然觉得自己被寄生的灵魂也脏了。
她还没来的及说话,机械的声音罕见迟疑:【宿主……你前面……】
前面什么?
叶长欢下意识看去。
还没来得及松开完的手被死死地抓住,她敏锐的抬头,不知何时,一脸苍白的少年已经低下头,两人鼻尖相隔不过一寸。
抬眸时,她就这么和那双血红转动的眼珠四目相对,没有情绪,乃至懵懂。
她甚至在他的瞳孔中,清晰的看见她。
只有她。
那是一种野兽锁定猎物的目光,冰冷,侵占,攻略,且蓄势已久。
叶长欢的直觉让她有且只有一个念头。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