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平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他以为费利在嘲讽他靠潜规则上位，而费利只是在跟他探讨演技。但费利最后一句话让姜晚平破防了，他憋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拂袖而去。
他一走，他周围随行的工作人员也得走。什么化妆师造型师助理经纪人，一堆人围着他也开始从片场撤离。
导演可慌了。
开什么玩笑，你走了我拍什么？慌忙上前调解事态：“姜老师，您消消气。咱们和费老师好好谈谈。”
可惜姜晚平周围围着一圈人，导演想叫住他都挤不进那个圈子。
费利一把拨开导演，伸手拽开几个工作人员，三步两步就走到姜晚平身后，然后揪住了他的手腕。
费利道：“整个片场两百多人，就等着拍这场戏，你走了算怎么回事？”
好家伙你先发难，把我惹急了又开始占领道德高地。可把你牛逼坏了。
姜晚平甩开费利的手，越想越火大，越想越委屈，说又说不出口。他突然狠狠推了费利一把，扬长而去。
他身后那伙人立马又把他围了起来，一行人匆匆离场。
导演绝望了：“这可怎么办？”
费利舔了舔后槽牙，一咬牙追到了化妆间。
姜晚平不开门，费利就哐哐踹门。姜晚平不得不放他进来。
在片场，碍于顶流的压力，姜晚平没能说什么。现在在化妆间，与费利面对面，姜晚平再也不用压抑愤怒，狂喷：“你想怎样？！”
费利反而平静：“我还想问，你想怎样？你管那个玩意叫演戏？小晚，那不是你的水平。”
“我什么水平？”姜晚平反问，“你实力偶像派你了不起！我就是一演偶像剧的演员，我们偶像剧就是这么演的！”
“你首先就觉得偶像剧低人一等，不用好好演，才能把角色演成那个鬼样子。你有演员的信念感吗？你还在演戏吗？”
姜晚平冷笑：“我不在演戏在干嘛？在逗你开心吗？而且你凭什么说我心术不正？我偷了抢了？你看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
“那好，你告诉我！你有好好理解那个角色吗？在镜头面前你表演的是谁？你想表演的是谁？你想让观众看到的是谁？”
姜晚平深吸一口气，忍住上前跟费利撕巴的冲动：“当然是角色！我演的是我的角色，这还用说吗？”
“真的吗？”费利步步逼近，“扭捏作态。你在赵侍卫面前孔雀开屏一样地表演捡金豆子，你还拙劣地在当家主母面前表现病娇。你见到赵侍卫的第一眼就想让他臣服在你的石榴裙下。这是《霜晨变》里那个忍辱负重不屈不挠，为母报仇为爱牺牲的私生子吗？角色怎么想的，编剧什么逻辑，导演想表达什么，你完全不考虑。你只考虑你能不能勾引到观众，能不能给剪辑博主提供素材，能不能让粉丝在热搜上夸你盛世美颜夸你有性张力。你根本就不是在演这个角色，你在演一个你认为的万人迷！我说你心术不正说错了吗？”
“你……”姜晚平气得发抖。
费利持续输出，越说越起劲：“还有你那张脸。那么完美的脸你为什么要动它？你是不是磨骨了？告诉我，小晚，你怎么想的？你把注意力都放在什么地方了？不想着好好演戏，天天盯着自己的脸，改来改去。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吗？你像个石矶娘娘！”
最后那句话是致命一击，费利太狠了，姜晚平瞬间崩溃。他狠狠搧了费利一耳光。然后眼泪止也止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姜晚平趴在化妆台上，双肩抽泣耸动着，哭得喘不上气。
费利挨了打，却并没有生气。他看着哭成一团的姜晚平，反而心软了。
他走过去，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拍了拍姜晚平的背，道：“小晚，收手吧。”
姜晚平却道：“你滚！你嫌我不好看，你还不滚远点！”
费利道：“小晚，我没有嫌你不好看。我是心疼你。我们一路走来都不容易。你那么有才华，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靠才华吃饭的机会呢？”
姜晚平看着他，委屈至极，泪如雨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
费利：“小晚，我们帮你好吗？”
“我不用你帮！更不用你老板帮！”
姜晚平那样子太可怜了，费利忍不住过去抱了抱他。
姜晚平更难受了，推开他，道：“你好残忍啊。”
费利道：“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但我想看你好好的。起码不是现在这样。”
姜晚平突然大笑起来。又哭又笑。最后哭得差点晕过去。
过了好久，姜晚平才平静下来。费利就坐在他旁边，默默看着他。
姜晚平趴在化妆台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他幽幽说道：“费利，你知道吗？我必须是顶流。不是顶流，我就死定了。”
姜晚平在桂冠影业的关系网里越陷越深。他自知想让他活的人不多，想让他死的人却比比皆是。但他依然是王冠最好的一张牌，很多人以睡到他为荣，还有些人因沉迷于他不得不一直跟王冠交易。他知道这是因为，他是个顶流。
好看的人很多，王冠也到处去寻找适合这个场子的新人。那些有一些才华却怀才不遇，年轻单纯急功近利的漂亮年轻人。不漂亮也可以通过整形弄漂亮。用资源换他们的肉体。姜晚平现在还年轻，但几年后就不是那个圈子里吃香的类型了。如果他没有了价值，王冠还会不会保他不死？他只有一直是顶流，一直有价值，才能活下去。
他的心里再也没有演戏了。他只想着数据。数据必须好看，必须登顶。他时刻注意着网上舆论。网友们正在沉沦于什么样的人设，热门剪辑视频里会收录什么样的表情，热搜里会出现什么样的关键词。他变得对外貌非常敏感。众口难调，可他却对一点点的负面评价都心生恐惧。粉丝问他最近是不是胖了，也不见得就是说他不好看。他就吓得饭也吃不下，差点得了厌食症。粉丝说他的脸有棱角，他吓得连夜磨骨。其实这些言论只是少数，可他却草木皆兵。
他太害怕了。别的明星容貌焦虑只是怕糊，而他容貌焦虑是因为他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