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在山路上,缓慢且摇晃的行驶着。
云瓷坐在车内,最终是没忍住。
“停下吧。”云瓷道,“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就好。”
司机一脚刹车下去,回头准备说什么时,云瓷已经下车。
“可是花儿爷吩咐了啊……”
司机下车出去时,云瓷已经不见了。
他只能重新回到车内,拿起手机联络有事没能跟过来的解雨臣。
云爷爷居住的地方位于很深的山中,距离他家最近的村子,要步行一日的路程——这是用他们有内力的人的脚程所计算的,普通人会更久。
云瓷全程用内力前进,起落无痕,只有轻微摇晃的枝叶,表明她的经过。
绕过山村,顺着零零散散的野栗子树,一路来到小溪旁,再顺着小溪向内,看到瀑布后停止。
瀑布旁人工栽种着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踩着鹅卵石铺设成的小路,走入竹林内,就可以看到两栋已经有些年头的二层竹楼。
“啾!”
“回来了。”一个拄着拐棍的老者从竹楼慢悠悠的走出,他看眼因赶路,有些狼狈的云瓷,摆摆手,“去收拾一下吧,饭很快就好了。”
云瓷的视线在云爷爷身上扫视,带着几分没好气道:“老头,想我了就直说,做什么拿自己的小命来吓唬我。”
“没大没小。”云爷爷挥着拐棍就向云瓷敲来。
云瓷灵敏的躲过,把自己的包袱往竹楼的平台上一丢。
“爷爷,你别忙活了,等会儿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她溜达着就往瀑布那边走,快速的冲洗一遍,洗澡途中顺便抓上两条鱼,再去逮上一只野鸡,挖上一些野生调料。
云瓷在露天厨房处收拾菜,云爷爷就坐在一旁,喝着云瓷带回的茶,悠哉悠哉的看着云瓷忙活。
“你这带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能好吃?”
云爷爷嫌弃的看着云瓷从包装袋里,倒出一堆堆的腌菜和酱料。
“这可都是新鲜的!”云瓷头也不回道,“解家厨房婶婶做的,我和解雨臣一起包装的,不是外面卖的,您啊,就放心吧。”
云瓷将鸡炖上,再煮上鱼汤,然后便开始揉面。
竹林里零零散散的整理出几个小菜地,里面种着些小青菜,云瓷去薅了点,放到鱼汤面里。
麻辣鲜香的火锅鸡里放着许多,吸满汤汁的宽粉,味道霸道的紧,直接将鱼汤面的香气盖住。
云爷爷坐在餐桌上,看着面前的一大碗面,默不作声的拿起筷子。
云瓷落在他有些颤抖的手上,抿着唇垂下眼眸。
她轻轻的呼口气,再抬眸时便带起炫耀的笑容:“爷爷,快尝尝吧!”
云爷爷应声,尝了一口面。
“还不错。”
云瓷的手劲很大,揉出来的面条很劲道。
——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云爷爷一口接一口,不停的吃着。
两个人居然就这样,把份量不小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云瓷担心云爷爷的身体出现问题,倒出一片帮助消食的糖片递给他:“喏,饭后糖。”
云爷爷嫌弃的紧,嘴里念念叨叨的,但还是伸手把糖片接过,塞进嘴里。
云瓷也吃了一个,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填满口腔。
这消食糖片,是解雨臣找人配的方子——因为云瓷以前吃撑过好多次,最后难受的不停在院子里打拳溜达。
吃完饭,云瓷去收拾,云爷爷就坐在摇椅上休息,等云瓷收拾完,紧接着便招呼着,想看看她的实力有没有退步。
云瓷应声,当即在云爷爷面前演示起来,不仅打拳,还来了个飞檐走壁,踏竹而行。
一套连招过后,云瓷回头,看到的就是已经闭上双眼的云爷爷。
云瓷动作一顿,轻轻走到云爷爷身边:“爷爷?”
回应她的,是一声震天响的呼噜声。
云瓷:“……”
啧。
云瓷长舒口气,理了理再次被汗湿的头发,转身又拿上衣服往瀑布那边走去。
洗净的衣服挂在主杆上,随风摇晃。
云瓷也扯着凳子,坐到云爷爷的身旁。
久违的听着竹林里的沙沙声,云瓷有些迷糊,很快也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边已然变红,她的身上被披了个小毯子,旁边还燃着驱蚊虫的香。
灶台的锅里煮着米粥,云爷爷就坐在一旁剥着笋子。
住在竹林里的人,是最不缺笋子吃了。
云瓷伸个懒腰,凑过去一起剥,晚上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笋子炒腊肉。
在山里的生活是很平淡的,没什么事情做,每天需要操心的,大概就是食物了。
云瓷每天早早起床,跟云爷爷一起晨练。
溜达着打理打理小菜园,便收拾着吃早饭。
上午趁着还不热的时候继续锻炼,等热起来就可以休息。
逗逗鸟、聊聊天之类的。
下午再去林子里转转,逮逮野鸡兔子,挖挖野菜,摘摘野果。
久违的悠闲日子,就这样持续了八天。
云爷爷每天都要悄无声息的睡上一觉,把云瓷吓得提心吊胆,然后又用呼噜声告诉她,他睡得好香的。
只是……
云瓷也没想到,她差不多都习惯云爷爷这样的时候——
第九天清晨。
云爷爷没能起来。
他好像早有预料,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换上了寿衣。
云瓷静静的站在床边,耳畔传来团子悲伤的鸣叫。
她偏头看去,就见团子的母亲,陪伴云爷爷多年的鸟儿,已经悄无声息的躺在地上。
云瓷早就已经习惯分离,见惯死亡了。
她都习惯了。
习惯了……
云瓷面无表情的,拿起摊开放在桌上的信,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看到你能照顾好自己,爷爷就放心了。
——家里的房子留着,如果在外面待得难过了,就回来,这里是属于你的。
——去吧。
一滴水将末尾的字晕开,窗外淅淅沥沥。
开始下雨了。
云爷爷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甚至造好了自己的棺材,选好了自己的墓地,甚至挖好了坑。
因为这场意料之外的雨,墓地边缘的土有些坍塌。
云瓷甩出一张符,这一片区域的雨水很快便停下。
她拎着铁锹,将墓地认认真真的修整好,才将放有云爷爷的棺木,搬到墓地里去。
木色的棺材安静的躺在地下。
云瓷站在地上静静的看着,沉默良久、良久。
“花儿爷,这里居然没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