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亢宗没有开车,直接坐进了裴衡的副驾。
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情绪失控,状态很不稳定。
分不清是担忧时默的失踪,还是愧疚于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时默患上了抑郁症,又或是愤怒他不告知自己的隐瞒。
更大的恐慌,是不能说出口的害怕,如果时默真的出事了,她不会原谅自己。
她答应了时默他是她的,会保护他爱他。
但下午走出警局,她明知晓时默情绪不对,还是忙于工作离开了。
“你是白家的人,时默今天有跟你联系吗?或者你帮我问一下你家里人,时默有联系他们吗?”
姜亢宗的脸色很不好。
至少在裴衡看来,她神情有些过于阴沉了,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其实姜亢宗的话语很怪,突兀就提起白家,还用“你是白家的人”这样的话开头……
不知为何,裴衡觉得那语气里好像带着一丝迁怒的嘲讽,但又像是平铺直叙的语气。
也许是他想多了。
但裴衡莫名有些心慌。
他自然也看到了今天热搜上关于时默铺天盖地的舆论新闻,在这个时候曝光了对时默不利的负面热搜,又在大姐说要给时默一个教训之后。
时默大半夜消失,姜亢宗就可以一个电话把他喊起来。
她对时默的在意让他如鲠在喉,裴衡忍不住开始比较,如果失踪的人是他,姜亢宗也会像现在这样着急吗?
“我今天没有跟他联系。至于我家里人……”他的眼神无形中和姜亢宗对视,在对方无声的压迫中,他将搪塞的借口吞回肚子里改口,“现在大家估计都睡了,我还是问一下吧。”
姜亢宗便收回目光,像是无声在等待他的动作。
裴衡自然没有去联系他爸,也没有在半夜打电话给爷爷。
他想了想直接拨通了老宅里管家的电话,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管家说下午大约六点以后,时默去了一趟白家,在家里和爷爷吃了一顿晚饭,待了不到两小时,又离开了。
时默竟然真的去了白家,那姜亢宗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呢?
他在车上打电话,自然无法瞒过姜亢宗。
“有别的细节吗?”她问,蓦地想起了时默抱进抱出的那个箱子。
“时默离开白家的时候有带走什么东西吗?”她接着道。
裴衡重复了姜亢宗的话,管家仔细思索后回答:“好像是带走了一箱东西……你等我想想。”
大约沉默了一两秒,管家笑着回:“想起来了,好像是二小姐带回家的礼物,老爷让几个佣人整理出来,给表少爷带走了。”
在管家口中,白家的二小姐只有一个,那就是白淑。
如果是称呼他和大姐,只会说小小姐和小少爷。
“白淑……”姜亢宗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再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她都有些恍惚了。
上一次和白淑见面,还是三年前了,白淑对她也非常好,她开始叫白淑师母,后来就叫她阿姨。
似乎白淑和时海生的离婚并没有影响到她和白淑的情谊。
原来那箱子里的东西都是白淑的……
白淑在国外,跟国内有些时差,现在国外应该还没不是夜里的睡觉时间,姜亢宗试着拨通了白淑以前的号码,却没有想到接通了。
她自然还是问了白淑关于时默的消息,回她的是白淑的嘲讽:“怎么,小姜你现在也当他的说客了吗?我说过和他已经断绝母子关系了,他要是还有点儿自尊,就知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他的背叛。”
她从白淑这里得到了消息,时默联系过她,两人不欢而散。
给了一个绝望之人希望以后,又给了他失望,那这个人会陷入什么样的境地里?
姜亢宗问裴衡:“你过去和时默起码是表兄弟,我知道你俩关系不错。如果他伤心时,一般会去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裴衡想起了以前多少个日夜里,倒在时默家里的酒瓶子。
他便答:“他会叫我一起去他家里把自己灌醉。”
“除了家里呢?”
裴衡看着姜亢宗着急的神色,心底有对时默的忌惮,也有一丝松懈。
还好,还好时默不是因为他的原因失踪的,那事跟二姨有关的话,就跟他无关了。
二姨……
裴衡眼神顿住,突然发动车子:“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等裴衡和姜亢宗达到了京郊这片人烟稀少的湖边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了。
此刻是黎明到来之前的晨曦,人眼能看清的色调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灰。
他们把车停在路边,沿着湖岸边的小路踏入一片荒草地,在破败的一个水泥桥那里发现了两只鞋袜。
是时默的鞋子,横七竖八被丢在了这里,而桥口下边正对着湖边,要是从这儿一跃而下……
姜亢宗的心在看到鞋后猛然像是被无形的一双大手给攥紧了。
“时默!时默——”她开始焦急大喊,用尽了所有力气。
看着姜亢宗慌乱的眼神,裴衡的心就像在揪着痛。
“你先别急,我去那边看看,小时候这儿附近的山上有一片柿子林,我记得我和表哥小时候经常在那儿玩闹的。”
姜亢宗跟着裴衡进了荒芜的树林,她大声喊着时默的名字,脑海里却不断闪回那两只留在桥边的鞋子。
不会的,时默不会傻傻就跳进湖里的。
她不断安慰着自己,直到两人翻遍了附近每一处地方,都没有找到时默的身影。
姜亢宗心力憔悴有些崩溃了。
再拿出手机时,她发现自己的手都有些颤抖,好像拿不住手机一样。
她拨通了尚仁的电话,现在已经是早上六点半,尚仁被电话铃声惊醒,就听见姜亢宗沙哑的声音。
“尚仁,我给你发一个地址,你帮我找一下水下救援队可以吗?”她不安催促,“时默可能掉湖里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听起来好像有些离谱。算了,你能尽快安排人过来吗?”
湖边的声音很吵,有船只和机器设备的声音,在寂静的初冬早晨格外刺耳。
起码在这片荒郊野外,这种嘈杂的人声惊醒了树上的时默。
等他从树上爬下来,才发现他的体温过低,昨晚后边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哆哆嗦嗦躺在树上的木板上睡下。
竟然没有冻死?
他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